然而刹那间,异变突生。
“没卵蛋的老匹夫,留你何用!”那腾蛇门的柳相无将手中短枪一递,蛇影缠绕,作势要往铁如刚的胸口戳去。铁如刚本就是负伤之身,加上与浪天涯一战而败,心神不属,竟然无法抵挡这一枪。
眼见铁如刚竟要殒命当场,在场众人好像是被这突发的情形震惊到了,竟无一人想到援手。倒是浪天涯身为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寥寥无几的天下大宗师,那柳相无甫一出手,便有所察觉,赶忙抄起身边的条凳往柳相无身上砸去。
柳相无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那条凳虽是木头所制,但是被高手运内力扔过来,不加丝毫抵挡也会是落得个骨断筋折的凄惨下场。无奈柳相无只好变招,手中短枪一抖,画了个半圆将那飞来的条凳荡开。饶是如此,柳相无仍旧是退了半步。
铁如刚早已反映了过来,赶忙撤步躲开,远离柳相无一伙人。待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还不忘向浪天涯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那柳相无阴阳怪气,朝着浪天涯说道:“哟!浪大侠倒是心善,那姓铁的不是你仇人么?怎么还好心救他一命?”
浪天涯缓了一口气,俨然说道:“我与铁大侠恩怨已了。虽说不是江湖同道,但也好歹相识一场。便是路人我也要救上一救,又怎会让尔等奸邪害了他的性命?”
柳相无本是个心狠手辣、殊无人性之辈,怎会被浪天涯的正气之言所震慑,当下也是毫无羞愧之色,只是惋惜没有偷袭得手。
柳相无斜着眼看着铁如刚,说道:“姓铁的,你倒是幸运,连仇家也愿救你性命。但你可知今日你报仇也要杀,不报仇也要杀!听了这些门派的丑事,你以为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闻听此诛心之言,当下正道众人便义愤填膺,其中一人便急吼吼大喊:“尔等鼠辈休得胡言乱语!”
还没等人说的更多,柳相无便又抛出像刀子一般的话来:“心虚了?刚才我这一枪下去,怎么不见你们如此心急?怕也是存着借我之手杀了那姓铁的心思吧!”
众人又要争辩,却听得白阳城运气内力的一声大喝:“够了!”
惊雷滚滚,好似狮子怒吼。
白阳城排众而出,怒视柳相无:“姓柳的小子,我正道行事,也要你这邪派中人说三道四?你要挑拨离间,也看那敌人除没除去!莫不是,你与那浪魔头是一边的?”
“哈哈哈!你倒是有胆子猜!”那柳相无脸色不变,心里面确实七上八下、阴晴不定。这白阳城不愧是正道二十七魁首中一座山庄的二号人物,端的是人老江湖也老,不可小觑的一块老姜。
柳相无本身抱着的就是挑拨离间、浑水摸鱼的心思。若是以言语挑拨起正道之间的矛盾,让正道中人相互忌惮提防,不再是拧成一股绳,他就有更大的机会将这些人一枪一个戳死在这里。
据他所知,在这三十几人中,武功几乎没有高过与他的。唯有白阳城、铁如刚和霍童可以与他一较高下,若是这几人离心离德,他便有各个击破的机会。毕竟他领来的也是门中不错的好手,又练成了蛇盘阵,便是天下大宗师也能缠住个十几招。
至于浪天涯?浪天涯不过是强弩之末,在场的都是明眼人,那浪天涯外伤已经化脓,内伤伤及脏腑,身上余毒未清。就算他是天下大宗师,内力深厚、招式精妙、又有着“势”,但哪能在众多好手的面前施展威风?要知道蚁多咬死象,高手被围杀这样的事情江湖上还多吗?
就算浪天涯刚猛无俦,最多杀了几个人罢!只要自己这伙人不死,那么不仅能白捡一个天下大宗师的人头,还有正道许多大人物的首级。不过这浪天涯还是可以稍稍利用一下。
当时开口道:“不错!浪天涯行事颇有我辈快意恩仇的气魄!我若和他联手对付你们···你们说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啊?哈哈哈哈!”
有人怒斥:“无耻!你们这些邪派的——”
哪成想这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声大吼所打断:“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浪某人岂是与你一路货色!”
那浪天涯手中拖刀,迈步向前,似一道闪电惊雷向柳相无扑去。两只脚连环交错,将地上的尘土踏的扬起。要到柳相无身前的时候,手中刀向上斩出,刀气四溢,好似匹练!
柳相无大惊失色,没想到浪天涯突然出手,一时间招架不及,赶忙屈步委身,避开了这一刀。原来这一斩、一躲也是有讲究:
浪天涯这一刀,本是一套刀诀中的一式。这一套刀诀只有三招,唤做三才杀机天地人。有道是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这一刀便是地发杀机,夺命一刀!
而那柳相无看似狼狈,却是使出腾蛇一派精要的招式,名叫草惊蛇盘式。这一招便是对敌时避开对手的绝杀,再趁其不备、旧力用老新力未生之时,狠狠反咬一口!有口诀为证:林暗应知草惊飞,蛇盘关隘在探头。
于是乎,柳相无腰上用力,拧身站起,手中短枪要刺向浪天涯。短枪未到,蛇影先出!他以为浪天涯此时必是要回身向他攻来,正是防守不密,招式用老之时。哪成想这一枪刺空,而浪天涯接着上撩的一刀向前辟下,正是奔着他带来的手下。
这时候柳相无哪还不知浪天涯的用意,急忙厉声大喝:“结阵!”这时浪天涯已经砍翻了两个人了。
无奈柳相无也加入阵中,共同牵制浪天涯。原本心里面打的算盘,此时竟不复存在。柳相无心头愤火,手上短枪愈发的凶猛狠辣。加上蛇盘阵出其不意,攻人要害,竟将浪天涯牢牢困住。然而毕竟此阵人数不全、浪天涯功力深厚,怕是不需半晌功夫,这些人便要纷纷饮恨刀下。
开始那做小二打扮的年轻人却跃跃欲试,对着白阳城说道:“叔父,我们要不要上去——”
白阳城一摆手,说道:“不急,先耗他一耗。”
众正道均已这黄杏山庄的白阳城为首,听闻他此句话,也都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再看那处厮杀场,刀来枪往,寒光闪烁,一时间人影交错,血光迸发!
浪天涯几次用了精妙的招式,又把身为天下大宗师的“势”提到了顶尖,再加上身负重伤,此时已经是体力渐渐不支。在面对柳相无几人之时,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柳相无见状生出了急功近利的心思,手上的短枪愈发迅猛起来。然而虽然速度有了提升,但是在浪天涯这等高手的眼力,又何尝不是乱了章法?故而浪天涯觑到这个机会,便卖了一个破绽。
只见浪天涯故作脚下不稳,身体晃了两晃,眼看便要倒下。柳相无众人心头大喜,对着矮了身形的浪天涯便向下或刺或点或戳。然而浪天涯刀法一变,先是在头上猛挥上一圈,挡开了几杆短枪;紧接着左脚向前一探,歇步半蹲,顺着刀势左劈一下右劈一下。
浪天涯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所以这叫做“挥浮云,绝地纪”的上下两式刀法针对的就是柳相无!只见刀光闪过后,柳相无“啊呀”一声惨叫,锋利长刀在内力催动之下足可切金断玉,竟是把柳相无的两条腿砍断!
柳相无一去,这盘蛇阵边没了阵眼。剩下的几个腾蛇派的门人也被浪天涯惊得心头大骇,几乎亡魂皆冒,早已没了战意。
浪天涯并无抬手之意,依旧是不依不饶,出招更是力大势沉,没用上几刀,便将剩余的几人悉数斩杀。
“好!不愧是天下大宗师,刀法第一的浪天涯。”白阳城轻轻拍手,脸上却是遗憾和惋惜,“你本应是人中龙凤,奈何行那邪魔之事,我等不得不为武林出你这个祸害!”
浪天涯先是一刀结果了柳相无,然后甩了甩刀上的血,刚迈上一步,喉头一甜,鲜血上涌,警示内伤在此时爆发,不禁吐出了一口血。
众人见浪天涯吐血,心中大定,对于天下大宗师的畏惧也淡了几分。几个城府不深的,甚至都一脸喜色,几乎要乐出声来。
那白阳城心中也是欣喜,但是脸上还是古井无波,言道:“浪天涯,你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我不忍你就此丧命,你还是束手就擒,入我山庄思过崖诚心忏悔,为你犯下的错事赎罪!老夫自认可以为武林同道做这个主,浪天涯,你改悔罢!”
浪天涯抹了抹嘴角的血,冷冷的笑道:“白老头,尔等端的虚伪!你我生死仇家,搏命便是!连杀一个重伤之人的胆气也没有吗?还要我认罪?我做的是错事?”浪天涯横刀在手,嘶哑着低吼道,“我杀恶人是错,我保护百姓是错,如此说来,难道错的是那些无辜的可怜人不成!”
一旁的霍童出声反驳:“我武林众魁首门下身份何等尊贵!怎可与一介草民相提并论!浪天涯!你今日必死!”
“看来汝等都是这般想的了,”浪天涯环顾四周,众人的脸上、眼里均是愤恨、杀意和理所当然,唯有铁如刚在后面坐着,以手掩面,“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浪某人也不例外。我刀下亡魂无数,被杀了也是寻常!”
“我可以死,但是天下受苦的百姓,他们的冤魂也会找上你们,让你们不得好死!”
“来吧!”
天下兴亡皆苦,人间妖魔无数。只影单刀向前去,几多蚍蜉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