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倾洒在北疆之域上,贺兰嫣与李宴之四目交错已对,彼此有默契般的静默不言,虽然都只是相识了寥寥数月,如今倒像是经年老友一般。
“李宴之!你来这都这般久了,可我从未听你提起过有关东昭的事情。今日可有兴致同我讲讲?”贺兰嫣眉眼含笑,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宴之豁然的笑:“郡主想听?”
贺兰嫣冲他点点头,眉眼间的笑意更浓,鬓前的彩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宴之也随之点了点头,嘴角含笑将心中所言娓娓道来:“东昭的中原大地比起这荒凉的北疆来说自是繁华了太多,都城京昭更是如此。东昭河山风光旖旎,四时不同……郡主,若是日后有机会……”
李宴之说到此处之时,却也不免顿了顿。倒是跟前之人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听起来,你口中的东昭倒也不错!北越自古以来一直盘踞于北国之地,河山与东昭相比也自是不同些的。北越河山向来四时变幻不明显,我一直以来也从未见过南国之地的软烟绿水……我年幼时也曾听我阿娘说起过东昭的婚嫁风俗。我曾记得她说过东昭姑娘家,上至王朝贵女,下至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出嫁,都会穿戴一身的凤冠霞帔嫁于心上儿郎,可是如此?”
李宴之点点头:“是,我东昭儿郎求娶心仪女子之时,会三书六聘以求嫁与!”
贺兰嫣听罢,眸中似有期许一般的光芒夺目,可是李宴之的话越说到最后,她像是突然念起什么似的,眸子中的光芒一点点散去,就连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敛去了。
“是啊,你们东昭女儿出嫁,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盛况,着实让人羡慕。只是可惜了,李宴之!北越与东昭向来征战不断,互相视为宿敌。我这一生,怕是无缘入东昭,去见见你口中所说的太平盛世了!”
“郡主……”李宴之心下触动。
贺兰嫣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慰藉于她。她想了想,却是阔达的笑了。
“李宴之,我听说你们东昭的王朝贵女大多善舞。正好,我也会一点,不妨跳一段给你瞧瞧可好?”
“可是郡主,你身子……”李宴之皱了皱眉,担忧着道出声来。
那贺兰嫣却是笑着往后退了些许步子,冲他摆了摆手:“无妨!”
视野之中,贺兰嫣逆着身后愈发浓烈的火红日色,她迎着徐徐而来的微风,肩上是李宴之为她所披的锦裘,浅色的胡服裙摆间转动起来,笑容明媚的翩然起舞……
她不曾告诉于他,她自幼就从未在任何男子面前跳过舞。她今日这支舞是她阿娘还在世之时教她跳的,是她专门为他李宴之所跳的。她甚至不曾告诉于他,其实在他们北越自古以来也有一个风俗,那就是姑娘家跳舞,这一生只为情郎而跳……
……
我在军营之中休养了些许日子,这些日子以来北越节节败退,就连皇兄他们都不曾料到那北越敌军会选择放弃他的边陲原城。想来那原城作为北越的边陲城池,也许小了些,也难免北越为了守住后边的城池而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身上的伤势休养了这般久也并没有好全,皇兄他们往前收复了些许地方,我也没能第一时间就随军赶过去。直到我军攻打原城的那一日,我听军营之中的将士提起了前线皇兄他们已经率军过去了,我才早早的随后方士兵策马从封幽赶了过去。
……
等我赶到原城城外不远处的时候,日色已经临近黄昏。我自马背上远远的望了过去,竟是满目疮痍……战场上静躺着的尸首遍野,流淌出的血液染红了这边关的黄沙地,自半空中盘旋而过的秃鹫也兀自发出泣血的悲鸣,放眼望去,满眼萧瑟……
此时的原城城楼大开,想必是皇兄他们早就攻破了这座城池了……我总以为自己在战场上征战了些许岁月,对于这样的场面应当早已看惯……表面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但是内心呢?
“郡主!”迎面赶来一名士卒,自马背上向我行礼。
我打?他一眼,语调悲怆:“如何了?”
“郡主!王爷和西锦太子国师他们早已攻破城池,入城去了……但还请郡主晚些入城!”
晚些入城?我心里疑惑。
“为何?”
“这……回郡主,想当初北越攻占我东昭北疆之地的城池之时,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将城中百姓大多掳掠过去成为他们的奴隶……所以此次攻破原城城池之后,我军的将士提议王爷下令屠城!屠城场面过于血腥,还请郡主晚些入城,切莫去看!”
“屠城?”
我心下骇然,更是担心皇兄他是否会同意这种提议。
刻不容缓,也许还来得及。我立即握紧手中的缰绳策马往城内赶去。
“郡主……”
一侧的士兵自是拦我不住。
原城城中余下的众多百姓此时集中在一处。在周遭的一片火色与血色之中,孩童掩面在妇人怀中哭泣,更有城中的男丁和余下的士兵虽见这城池已经被东昭联合西锦攻破,如今已是大势已去……但也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以此来保护自己家的妻儿……
马背上的慕君煜,萧寒瑾和叶庭筠一众,面对他们北越之人劝说不降的情况下,也是拿不定主意……
“东昭西锦之徒,今日毁我北越原城之地,我等岂会轻易屈服!”
许久,城中百姓人群之中的男丁在一男子的带领之下手持刀戟一步步往着东昭和西锦几万兵马阵前走去,一脸狰狞的血色与视死如归。
东昭和西锦的将士见此纷纷冲着他们拔出长剑,挥舞着长戟来。
慕君煜见此自马背上敛了敛此刻沾染了丝丝血迹的阴鸷眸子,自马鞍一侧果断的剑拔出鞘,在日光底下倒映出凛冽的寒光。
“王爷,对待这北越蛮夷之辈,还是不要过于仁慈的好!毕竟这北域的野狼再怎样,也是很难被驯服的!还请王爷下令屠城吧!”
慕君煜循声往后朝着出声的部下将领瞥过一眼,另一侧马背上的萧寒瑾和叶庭筠听罢,倒也不出声。至于这原城要不要屠城一事,那不过是慕君煜一句话的事,他们自是不必掺和的过多。
慕君煜自马背上冷着脸,思虑片刻,高抬起的手就要随之挥下,下达这项命令。却忽的自身后的军队深处传至耳畔一阵慌乱的马蹄声。
……
我望着军队前方,马背上皇兄高高抬起的那只手很快就要随之挥下,他的身后我军将士震耳欲聋不断喊杀的呼喊声,头顶明明只是临近黄昏的日色,此刻我却只觉得刺眼的让人产生晕眩之感。
我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往军队前方去,两侧的将士像是意想不到我的到来一般,却还是见此纷纷给我让出中间的一条道路来……在众人向我投来的目光中,我镇定的跃身下马,自马背一侧迅速的拔出玄冰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