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轻轻叫了一声,或许是太疼了,才让他暂且有片刻回神。
那人突然睁开眼睛,瞧着陆三七,他又颤抖着抬起手指。
他眼神里头的迫切,倒是让陆三七似有所感,这人仿佛是想求自己帮着做点什么事。
“兄弟,你这命是保不住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放在现代,那也是直接进ICU,九成九也不可能活着出来。”
这人实在听不懂眼前女子在念叨些什么,可是他竟凭着意志力,将手探入了嘴巴里。
可他的意志力也就到这个地步了,再也不能坚持片刻,瞳孔之中那一缕光芒,也瞬间逸散不见了。
气息已经断绝了,陆三七看着这人腹部一堆碎烂肉糜,她实在想不通,这人的意志力竟然会强到这个地步。
再者说来,他为何要将手放进嘴里,难道是回光返照之际,想到了儿时美好回忆,所以想啃手指?
陆三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低下头,将那人的手指拨开,却发现指尖竟然牵着一根纤细的线头。
这线头是绊在牙齿上的,又压在舌头底下,轻易瞧不出来。
显然,这人临死前便是要将这线头拉出来的,陆三七用布包住了手指,轻轻捻起细线,缓缓拉动着。
似乎有什么阻碍,但是还是有什么东西,被拉动出来。
一个小纸包,从喉咙之中出来了,陆三七瞧愣了,她委实想不到,这货居然这么有本事呢,居然能够想到将纸包这么藏起来。
既然藏得这么隐秘,那想必里头的东西很重要。
这人肚子里头都被人打烂了,此刻纸包也被血浸染了,幸好外头这层纸,涂了不少油,因此里头的东西,应该完好无损。
陆三七赶紧将纸包解开,只见里头是一张更小的纸,被叠了起来,她展开这张纸,上头居然用得是古字,还是陆三七一窍不通的那种。
这给谁谁能看懂啊!陆三七心中暗暗骂着,可她转念一想,这种字别人不懂,陈鸣川还能不懂么,他必然是懂得的。
可现在城门关了,想去找陈鸣川也难,这尸体总不能扔在外头,陆三七颇有些佩服他这些意志力,便想着明天一早,将这人埋了。
可她就要忍受一晚上血腥味儿了,陆三七找了两块细布,塞到了鼻孔之中,一个翻身,转头朝着床里头,也勉强对付了一晚上。
好容易对付到了白日,陆三七赶紧出门,找了村里的几个人。
大家挨家挨户地问,终于找到了一个老婆子的寿材,这老婆子古稀之年买了寿材,到如今都九十了,还没用上呢,现成正好先给这人用了。
“陆姑娘,这人是谁啊,怎么还穿着这样的衣服,该不会是什么杀手之类的吧?”
旁边的妇人这么一说,倒是有不少村民应和起来,倒不是说别的,他们就是怕这人给自己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这倒是不必怕,那些人是不敢得罪两湖城的,否则昨晚跟着这人到这儿,当时就搜村了,何必等到现在?”
陆三七这么一说,众人才算是放下心来,一个个脸上又挂上了笑影:“就说呢,姑娘不会伤了咱们,咱们何必这副模样。”
“大家快收拾起来,找个地方埋了。”
陆三七此刻已经将这黑衣人的衣裳给合上了,免得让村民们看了又害怕。
众人七手八脚,将人装进了薄棺之中,抬到了山坳之中,找了个有风有水的地方给埋了。
陆三七又找了祁长生,祁长生拿着纸看了半天,摇摇头道:“这好像是西北边外族的一种古字,反正我不认得。”
“早说啊,这磨蹭的。”陆三七看着他那副老学究的模样,还以为他多懂呢。
“不过陈鸣川兴许认得,他以前不就在那片打仗么?”
祁长生似笑非笑:“加之你们的矛盾也没了,正好趁着这会儿去瞧瞧他不好么?”
“要你管。”
陆三七眼神一凶,不过这话说得也是,反正她把那抚阳郡主的气焰给灭了,正好去耀武扬威一下。
两人便也没回屋,直接进了城,数日不回城中,两湖城比过去更加热闹了,这一片来往的都是各个官道上的货商。
虽然两湖城已经反叛了,但不禁商业,且不许官兵伤了平民。
一来二去,倒是有更多的人愿意来做生意了,甚至还在陆三七一力主张之下,开了夏州到两湖的商道。
这两个地儿来往的人最多,货商的日子越发好过,便把陈鸣川推行的仁政散播出去,一来二去,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两湖日子过得好,还有粮食吃,巴不得过来投奔了。
朝廷至今未曾有过什么动作,虽也也惹人疑心,但好日子谁会嫌少,也就这么拖延下来了。
还未进都指挥使府,陆三七便瞧着外头这护卫不同了,比往日更加紧密,那护卫统领一见陆三七来了,脸上不由得一喜:“姑娘回来了,我们都盼着姑娘回来呢。”
之前都没什么交集,这些人这么盼着自己回来,陆三七还真有点疑心,她往周围瞧了一圈儿,眼神才算是安定下来:“怎么着,府里出什么事儿了?”
“那抚阳郡主天天巴着想见太子,太子偏偏不肯见她,她就拿着咱们撒气。”
护卫统领一脸无奈:“虽说咱们行伍之人,对娘们儿也是要忍让些,可这郡主人前一副好人模样,到了人后,手段也太狠戾了些,昨日还将咱们一个兄弟的眼睛给伤了,咱们将军斥骂了她一通,还要拿她一只眼睛来抵偿……闹得鸡犬不宁。”
陆三七只道抚阳郡主是有些心思的,却不想这人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来前些日子那教训还没吃够。
想及此处,陆三七拍了拍这护卫统领的肩膀:“你等着吧,这人色厉内荏,我等会儿请你们兄弟看好戏。”
说罢,她就转头进了都指挥使府之中。
却见前堂两列护卫守着,陈鸣川似是和上官玄在里头谈事儿,这倒是个整治人的好时机。
她趁着这两人不知情整整那抚阳郡主,到时候说起来,也怪不到他们二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