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满是白色的烟。
萨克维尔的意识弥散着,他感到一片茫然。
他感到空虚,感到渴望,还感到了仇恨,但是他感觉不到自己。他不知道缘由。
在一片迷蒙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好像有人在讨论着什么。这声音很飘忽,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哥哥怎么了?他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起来?”清脆的女童声,满满都是好奇。
“啊呀呀太血腥了小孩子不要看。”这声音听着像某个紧张的年轻哥哥。
“他真的没事?”是个年纪大一些,声音稍厚的男声。
“放心,死不了。”活泼的女声,有点轻慢,她的话语听起来不太有说服力。
“植物人也是死不了啊!你倒是讲讲清楚!”年轻的男声很着急。
女声却毫不示弱:“干,我又不是医生,反正他生命体征平稳,除了昏过去了没别的问题!”
“他流了这么多血啊!!”
“我每个月流的血比他多多了!”
“啊……?我靠,你那是另一回事!还有孩子在边上呢!”
“普及点生理常识有什么不好!”
“她才四岁要普及个屁啊!”
“哥哥,科罗娜姐姐受伤了吗?”
“……好了,别闹了。”年长的男声再次发声,“科罗娜,能把他弄醒吗?”
“这个简单,你们两个让一让。”
“啊?”
“喂喂喂喂,你想干嘛——”
“哗”,一大桶水兜头浇下。
萨克维尔在一片迷茫中突然感觉到来自头顶的透心凉心飞扬,他“腾”的从地上弹起来,浑身湿透,一半是水,一半是血。
大猫姐姐科罗娜蹲在他身边,她的右眼闪着蓝光,脚边放着一个空水桶。
她用力拍了拍萨克维尔的脸:“喂喂,醒过来没有?”
萨克维尔东看看,西看看,满脸都是问号。
见状,科罗娜对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一。”
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耶。”
“行了,”科罗娜的右眼的蓝光暗了下去,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她一拍他的头,差点重新把萨克维尔拍到地上去,“还有心情贫嘴,肯定醒了。”
“没事吧伙计?”白兰度上前一步,单膝跪在他身边,后面跟着艾莲娜。小姑娘抓着哥哥的手,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个看起来狼狈不已的狼耳朵哥哥。
“……没事,就是还有点疼。”萨克维尔把尾巴伸到自己怀里抱着,上面的毛因为沾了水,都粘起来了,原本靓丽的银灰色毛色也变得深一块浅一块。他感觉到一阵心痛。
“哪儿疼?”白兰度还是很关切。
萨克维尔停止了撸尾巴的动作。他细细感受了一下。
“……主要是心疼。我躺了多久了?”
“五分钟吧。看到那道白光后我就过来了,科罗娜已经粗略检查了一遍你的身体,她说问题不大。”
“就和上次差不多?”萨克维尔指的是上次进诊所之后的检查结果,他自己也看了报告,虽然当时的他看起来就很不对劲,但是诊所却检查不出什么。
“嗯。”白兰度点头。
在旁边大猫姐姐适时的敲了敲自己的右眼,发出了类似于敲击玻璃的声音。
“战地军医级别的义眼,它的检测结果你大可放心哦。”
义眼?
萨克维尔有些惊讶。一方面惊讶于他完全没看出来科罗娜的右眼是义眼,另一方面,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经历过什么?她为什么会少了只眼睛?
“……谢谢你。”虽然问题很多,不过萨克维尔也知道现在去问这种比较隐私的问题是很不礼貌的。
他转头看向周围:“神父呢?”
“这儿呢。”神父的声音来自头顶。
萨克维尔惊悚的一抬头,发现神父居然坐在旁边的二楼屋檐上,仿佛在假装自己是屋檐上的石像鬼雕像。他毫发无损,但是原本在地面站立的地方却多了一个小坑。
看出萨克维尔的疑惑,神父出言解释。
“那一下叫‘迸射’,是我的源石技艺,爆发能量冲击四周。如你所见,呃,有点过火了。”
“他把他自己也弹飞了。”科罗娜悄悄的解释。
“神父,萨克维尔,”白兰度有点搞不清状况,“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他和妹妹画着画唱着歌,然后教堂后院就震了一下,同时还迸发了强烈的白光,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炸了。
“没什么,入学考试而已,就是你的这位朋友考得有点好。”科罗娜总结了一下,“他居然逼得神父用了源石技艺。当然了,这其中有一点我的功劳。”
她对着萨克维尔灿烂一笑:“嘿嘿。”
嗯?
白兰度大概懂了她的意思,他遂狐疑的看向萨克维尔。
为什么你每次和别人学东西都会打起来?
萨克维尔并没有在意周围的人,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之前动手的结果。他回忆了一下下,好像记得自己扣动了扳机,但是之后的事情他就一无所知了。
说实话,他最后的那一次射击并没有考虑后果,他只是粗略瞄准了神父的上身就扣动了扳机,对于一场切磋性质的搏击来说,这种致命攻击是有点不合适的。
结果呢,我打到他了吗?还是没有打到?
“神父,我最后打到你了吗?”他抬头问。
神父还在屋檐上坐着,看起来犹如石像鬼中的思想者:“……算你打到了吧。”
“喔?”萨克维尔心中一喜,他尾巴一甩,甩了旁边的白兰度一脸水,“也就是说?”
我能学神父的武术了吗?
我也可以像他一样强,甚至超过他?
神父却没有正面回应他。“这个事情先缓一缓,中午了,我们先吃饭。”
神父从足有四五米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萨克维尔本以为,以神父这样的体重和体型,从高处坠落的动静一定很大,但是他错了,神父的动作看起来就和踏下一格台阶一样轻松自然。他落于萨克维尔身侧的不远处,靠近了他。
他拍了拍萨克维尔的肩膀。
“孩子,你放心,我没想食言,但是我有一些事情一定要和你讲清楚。我们先吃饭。”
“呃,那多不好意思。”神父开口,萨克维尔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确实挺饿,但是客套话还是要讲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小期待。
如他所愿,神父很慷慨。“打架是很疲劳的一件事,一顿午饭那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欧耶,萨克维尔的心底欢呼一声。但是他看了一眼自己,顿时就没了胃口:“神父,您要是不介意,要不先让我洗一洗?”
他的身上血呼啦扎的,就这么去吃饭估计会影响所有人的胃口。
“行,那我先带你去洗衣房。”神父表示理解,“如今真是今非昔比了,在我年轻那会儿,洗衣服上的血还是相当费力的事情,现在普通的洗涤剂都能洗干净血迹了。”
“嗯?洗衣房?”
萨克维尔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本来打的是院子里那口井的主意,能有块肥皂就更好了,他压根没想到这间看起来相当古老的石头教堂还有洗衣房这种,如此……现代化的地方。
神父一摊手:“我又不是原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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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的洗衣房真的很高端,这就是萨克维尔使用后的评价。
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洗衣机上那一堆花花绿绿的按钮是干什么用的,他还抱着终端查了好久,最后发现只要大声朗读出你的需求就行。
除了洗衣机,还有烘干机,都是类似的用法。
当萨克维尔光着上身在那一间装饰古老的石头房间里大声念诵“白衬衫,除血渍”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像个在召唤什么的魔法师,也像个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的诗人。场面一下子就浪漫了起来。
于是萨克维尔在这间房间里不管说什么都坚持说成三个字,三个字的。他神神叨叨的喃喃自语着,仿佛开着一场一个人的朗诵会。空气里充满了沙雕的气息。
等他快乐的洗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他却发现大家都在等他,连艾莲娜宝宝都不例外。大家围坐在桌边聊着天。
“啊,抱歉!”他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他感到很不好意思。
“没事的。”白兰度表示理解,“我们都听见你在房间里念咒语了。”
哈哈哈,一桌人一起善意的大笑。
萨克维尔很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然后再也不出来。
“好了,祈祷吧。”神父看向萨克维尔,“不是信众可以不祈祷,没事的。”
神父、白兰度,还有小小的艾莲娜都抱起了双手。
萨克维尔却觉得好像少了个人。
对了,科罗娜呢?
萨克维尔看向科罗娜,发现身着修女袍的科罗娜真的并未参加祈祷。她与萨克维尔四目相对,向他递去了一个玩味的眼神。
萨克维尔觉得科罗娜和神父的关系更加扑朔离奇了。
神父开始了餐前祷告。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但是这祷告词居然不是通用语,萨克维尔一个字都听不懂。
“阿门。”神父说。
“阿门。”“阿门。”白兰度兄妹两个先后睁眼,然后拿起刀叉。
午餐的时候,萨克维尔发现了神父全身肌肉的秘密,那就是,肉,好多好多的肉。
午餐的主菜是红烩牛肉,在神父的家乡,这道菜写作beef goulash。牛肉很早就做好在厨房里炖着了,此时盛出的牛肉,香气四溢,酥烂的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神父的手艺很好。酱汁覆盖的牛肉味道相当醇厚,萨克维尔品尝出了洋葱、番茄的味道,牛骨高汤、黄油、大蒜的香味,还有许多他叫不上名的香料味道。嗯,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