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萨克维尔弄明白怎么修改群聊名称已经是五分钟以后的事情了,期间他的名字还从赫萝变成了贤狼,再从贤狼变成了罗伦斯。
弗吉尼亚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他很细心,对于终端的使用也很熟练。在他的指导下萨克维尔加了乐土帮几人以及弗吉尼亚自己的好友,然后开始翻起了大家的“友人圈”。
“友人juan是个很好玩的juan,这个juan里面养满了你的友人,你能看到他们发的各种东西。”弗吉尼亚如此解释。
萨克维尔逐一点开。
白兰度的友人圈内容高度统一,关键词:昆特牌,另外还夹杂着一些关于星火教派心修派的新闻,他似乎关注着这个叫星火教的宗教。
高扁的朋友圈没有多少内容,偶尔有一两句俏皮话,像“装蒜能吓跑吸血鬼吗”之类的。
史迪潘就比较辣眼睛了,这货的友人圈里面充斥着他的各种姿势的自拍,又自恋又油腻。
他最顶上的一篇友人圈是这么写的,“知识是男人最好的衣装。”配图中的史迪潘戴着一副不知道哪来的金边眼镜,捧着一本书貌似认真的阅读着,手边还放着好几本精装书籍。他确实花了心思去构图、去打光、挑选滤镜,看起来还真的挺像回事。
除了他手边那几本书的书名好像有点不对劲。
《莫桑短篇小说精选》、《湖边的舞女》、《法硕联考基础解析·民法学》、《母猪的产后护理》。
萨克维尔默默关掉,并且认真的考虑着要不要永久屏蔽这货的友人圈。
最后,萨克维尔纠结了一会儿儿,但是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开了艾德琳的友人圈。
映入他眼帘的是照片,相当多,而且都是星空与夜景。星空的照片上用蓝色的细线将星星连接了起来,勾勒出了星座的样子与名称。至于夜景,旧城区作为旧时代失败城区规划的遗留,道路相当逼仄,只有城区中间的几条街才总是亮着光,其实并不具有多少美感。但也只有这样的旧城区,才能够将新与旧、美与丑、繁华与没落、光华与漆黑、热闹与孤独都囊括于一张相片里。艾德琳没有钻研过摄影,但她的照片视角都很独特,她拍下这些照片的时候似乎是带着情感的。
萨克维尔嗅到了一些淡淡的、怅然若失的味道。还有一点藏得很深、很深的脆弱。
嗯……也许是我判断错了。这看起来完全不像她。
萨克维尔继续翻着,但很快就见了底,艾德琳设置了只显示三个月的友人圈。
萨克维尔又向弗吉尼亚虚心求教了一些问题,弗吉尼亚很高兴的一一回答,可以说萨克维尔交朋友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他也确实觉得这个腼腆但是聪明的男孩是个还不错的家伙。他们俩高兴的聊着天,萨克维尔稍微聊了点街头见闻,弗吉尼亚侧着头,听得特别认真。
一切都很好,直到咖啡厅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动静很大。门上悬着的流苏高高飞起,再杂乱交织着落下。
“弗吉尼亚。”萨克维尔听见了一个男声。
他转头看去,一名身穿橘色宽松衬衫的中年男人正向着他们走来。他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出现了白发,体型是中年男人无法避免的发福体型,额头上刻着两条很深的抬头纹,下巴上满是剃须后又生长出来的短短胡茬。他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了的发福男人,但他的目光却严肃而深邃得可怕。
“……杰斯塔叔叔。”萨克维尔听到弗吉尼亚这样称呼他,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失望和不得不服从的怨气。
“放学了不要还在外面乱转。”男人看了坐在他对面的萨克维尔一眼,“否则你也会变成他这样的人。”
“可是……”
“出去,弗吉尼亚。”男人命令道。
弗吉尼亚低着头,不敢再说一个字。他默默拿起终端塞进了背包,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咖啡厅。
萨克维尔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是柜台前的店员小姐走进了后厨,还关上了门。
那个被称为“杰斯塔叔叔”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坐下。
“你是乐土帮的,对吧?”他突然问。
萨克维尔心里悚然一惊,但是表面上没有作出什么反应。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谢谢你带我侄子回家。”男人摸出了一个纯黑色的钱夹,全粒面牛皮的表面上印着一个小小的七角白花。他从钱夹中拿出了几张现金,推到萨克维尔面前。
“这是酬金。”
面额一百的博登币。足足三张。
萨克维尔没有接,他感觉哪里不太对。这个男人,他为什么这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带弗吉尼亚回家”?
“还有就是,以后再别来找弗吉尼亚。”
“我讨厌你……讨厌你们。”
男人没有多和萨克维尔废话的意思,他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萨克维尔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三张随意丢在桌上的大额纸币,冷掉的咖啡不再冒出香气,小而精致的勺子还插在没吃完的蛋糕上。
他看到那个像女孩子一样的男孩被他叔叔带上了车,驶出了这条街。
落日的余晖洒进了咖啡厅,店员小姐重新回到了柜台前。
傍晚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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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亚抱着他的书包,一言不发的坐在副驾驶上。他叔叔的车并不算高档,甚至在富人区里显得有些寒酸,杰斯塔将车窗摇下,把手肘架在窗户上面。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的未来不在旧城区。等你明年从高中毕业之后,你会在上层区读大学,再找一份高档的工作,这辈子都不用再回到这个穷乡僻壤。”
“以前你交的那些朋友也就罢了,这次居然是和一个黑帮……不,应该说是和一个混混交朋友。你越来越出格了。”
“他是黑帮。”弗吉尼亚小声的说着,“萨克维尔大哥是个好黑帮。”
“别傻了,黑帮怎么会有好人。那是一条必将终结于黑暗与鲜血的道路……没人能逃得掉。”
“他真的是好人,我想像他一样自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去管他。”
“他走的可不是什么自由之路。”
“可是我为什么就必须按照其他人规划好的方式而活?我就没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我就注定要成为一个烂好人,找一份烂工作,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干到死?”
弗吉尼亚终于爆发了。他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着,一拳打在挡风玻璃上,这一拳是这样的重,也是这样的疼,玻璃的裂纹里浸满了他殷红的血。
“为什么其他人的生活这样无拘无束,我却连晚餐吃什么都没有资格自己选择?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管我、限制我?”
“我只想像萨克维尔一样自由!”
“我宁可为自由而死!”他吼道。
一脚急刹,车子发出了难听的吱呀声,车轮在路面上划出了两道辛苦的胎痕。
杰斯塔拉住弗吉尼亚的肩膀,把他牢牢地按在座位上。
“看着我,孩子,看着我。”杰斯塔的脸上写满了慌张,他的眼睛里透着焦虑与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那不是自由。那不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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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
弗吉尼亚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晚饭都没吃。
杰斯塔叔叔坐在别墅外小花园里的一张长椅上,啪嗒啪嗒的抽着烟斗。他面对着弗吉尼亚的房间,身体佝偻着,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恐怖的想法?
正当他失神的时候,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缓慢且近乎无声的停在了别墅门口,就仿佛是一个匍匐着的黑影。这是一辆电能驱动的豪华四门轿车,是即使在上层区也不常见的高档车型。
车上走下了三个人,一男一女,这两人都穿着成套的西服,戴着墨镜。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显得尤其矮小的漆黑身影。
杰斯塔回过神来。他走到别墅花园的门前,隔着铁门凝视着来人。
“打扰了。”这一男一女都摘下了眼镜。男性是一个体型高大的萨弗拉,而女性是不苟言笑面若冰霜的美貌库兰塔,不过今天的她背后还背着一把造型夸张的复合弩。
“为了传达‘首’的口讯,特地前来拜访。”萨弗拉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
“同时,也替‘首’带来了少爷的生日礼物。”
库兰塔女子把那个矮小的身影向前一推,杰斯塔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闪着光的狼眼。
他仔细看了看,是个鲁珀族的女孩子……不。
少年兵?
他拉开了花园的门:“进来说话。”
这三个人就是萨克维尔早些时候在街上看到的那三人。
少年兵,不,应该叫少女兵,她年纪虽小,但却也是个罕见的美少女,如果她不是少女兵,不总是带着这样一幅呆呆的神情的话,她一定会是个极富魅力的女孩。
少女兵的皮肤雪白,但是头发、耳朵、尾巴都是纯粹的黑色,看起来就像是白雪与黑夜的女儿。与萨克维尔这样的男性鲁珀不同,少女兵的耳朵要小一些,看起来更像是小狗的耳朵。头发长及腰身,极富光泽,就像披了一件黑色的丝绸斗篷。
她的体型虽然娇小,但是身体却很结实,从脖颈到锁骨、再到肩膀的线条犹如艺术名家雕刻的少女像般美丽。她的嘴里有两根非常明显的锐利尖牙,只要张嘴就会看到;眼睛是深琥珀色的,但是这双眼睛里除了懵懂和呆滞,什么也没有。在萨弗拉与杰斯塔交流的时候,她只是原地站着,什么也不做。
“告辞了。”
“嗯。”
萨弗拉和库兰塔向着杰斯塔一鞠躬。杰斯塔点了点头,目送着来人上车离开。
“……你睡觉吧。”杰斯塔对少女兵命令道。
少女兵乖乖的在花园的空地上和衣躺下,在一片虫鸣声中和衣而眠,如同一只真正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