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子舒最喜欢的不过就是仲夏夜的蝉鸣声推着滚滚的热浪朝自己的面庞袭来。她把书整理好,打开窗,屋外的天空只有夏季大三角明亮地闪烁着。夜深了,她却止不住兴奋。
明天就要见到裴然了。对,就是明天。
正准备关掉台灯,目光却停留在了桌旁的一个木制的小盒子。宋子舒拿起它,指腹在上面摩梭着,她有些怔愣地感受盒子上方的纹路,随即轻轻把盖子翻开,是那串贝壳手链。
好久都没打开过了。这手链,现在看来都有些过时,可她就是舍不得扔掉。也不知道为什么。
夜晚无法入睡。宋子舒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窗外的月光透过树缝的罅隙,连带着空气中小小的灰尘都被她看得清楚。可她并不觉得厌烦,因为只是这么躺着,想象美好,就很美好。
直到隔天她准备出门前突然愣住。
怎么鬼使神差地把贝壳手链戴上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盘起的黑发,白色纱裙,银色耳钉,清新淡雅的妆容,倒是配这条手链。可是戴着怎么有点硌……宋子舒默默把它摘了下来,挂在了自己的背包上。
2
钟怎么会坏呢!!!!!宋子舒几乎要气得吐血,为了怕手机没电便一直关机的缘故,她只能看床头的钟,谁料到钟居然坏了!!!!整整比她预计出门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一打开手机发现时间推前,她才知道事情不妙。
如果你在街边望见一抹白色的正在奔腾,碎发乱飞的身影,那定是她没错了。
宋子舒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冲去,不一会儿便低头看一眼手机里显示分钟的部分有没有再次流逝,突然胸腔一阵剧烈的撞击,她一个踉跄,被迫停下了脚步。
她忙回头看,是那个男生!他低着头,作势去捡他的画板,她怎么又见到他了?诶不管了,再赶不及就不让进场了。宋子舒心里骂骂咧咧的,忙说着对不起,男生嘴唇微微张开,却被宋子舒一句还有事先走了打断了他本来要说的话。他抬眸,望着宋子舒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收拾地面上的各种笔和颜料,却发现画板旁边躺着一条已经断裂的贝壳手链,他瞳孔骤然睁大,急忙抓住手链起身,前方却再无宋子舒的身影。他眸色暗了暗,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待所有的画具收拾好后,他复而又看了一眼在夜色下依然清透的贝壳手链,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扬长而去。
3
“什么?手链丢了?”夏安叉着腰,一脸怒气看着宋子舒。从演唱会场馆出来后,宋子舒和夏安还有许亦衡约好一起吃饭,却发现贝壳手链不见了踪影,心下甚是慌乱,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不是,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不说别的,这手链你一直那么宝贝,怎么能把它弄丢了?”许亦衡用食指戳着宋子舒的脑袋,暗骂着宋子舒真是蠢的不行。
“你还有印象可能丢哪儿了吗?”夏安见宋子舒眼眶已蒙上一层水雾,知道她心里肯定也在自责,语气稍稍放缓。
宋子舒回想起今天在路上撞到的那个男生,当下便明白过来:“今天我在路上撞到人了,肯定是那时候掉的!”
“你确定没有掉在场馆里吗?”夏安问。
“这个……好像也有可能啊。”宋子舒听她这么说,觉得也颇有道理。
“要不我们进去找找?”许亦衡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如果你们不急的话,我们就晚点吃饭。夏安和宋子舒对视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话。
“宋子舒,我倒是一直没明白,你怎么这么重视那条手链,难不成你真跟人定情了?”许亦衡问道。
宋子舒听他这么说,自己也不禁思索起来,是啊,自己为什么这么重视那条手链呢,定情,不是吧,儿时有缘无份的相见罢了,怎么能称得上是定情。
良久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她便敷衍道:“可能是比较念旧吧。”或许,倒真是这个样子。她在乎的点,永远都这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在乎,但就是在乎。
三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场馆,甚至连后台都拜托工作人员找了,却还是没有手链的半个影子。
“看来,真的是撞到人的时候掉的了。”夏安皱着眉头,转头看身后已经有些魂不守舍的宋子舒,叹了口气。
宋子舒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又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场馆,眼眶红红的。
其实那天,她没跟他们俩说,她的心不知为何,那般疼痛。
4
“阿然,你回来了,今天上课怎么样?”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男人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看着头发有些凌乱的裴然,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
“爸。”裴然朝中年男人微笑,把画板放置柜顶,“上课挺好的。哦对了,金史密斯的考试快到了吧。”
裴然屐着拖鞋,朝厨房走去,拿了包咖啡豆出来。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不过你要一个人去英国,我也怪不放心的。”
“就你啊。我天天到处跑,也没见你舍不得啊。”裴然勾起嘴角,两手撑着餐桌。
“儿大不中留啊。”裴秦似是想到什么一样,斜睨着裴然,“只不过,你去了英国,怎么找你的小天使啊。”
裴然倒咖啡的手一顿,眼底含笑:“我今天见到她了。”
“真的?”裴秦看他这副样子,当下居然有点想笑话笑话他,“不是我说,你一个男生,居然还对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念念不忘,真不知道你随了谁。”
裴然抿了口咖啡,思索了片刻道:“这么说,我是捡来的?”
“去你的!”裴秦慎怪看他,“你见到她,说了什么?”
“老裴,你都多大人了,还关心小孩子的八卦。”裴然端起煮好的咖啡,坐在裴秦旁边,“这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
“什么意思?她不记得你?还是不喜欢你?”
“都不是。她好像急匆匆去干什么,还没等我说话她就跑了。”裴然苦涩一笑。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你找的小天使?”
“因为这个。“裴然从包里掏出已经断了的贝壳手链。
裴秦端详了片刻突然想到:“哦,这是你之前送她的定情信物?”
“不算是定情信物吧。”裴然再次小心翼翼把手链收好,转而望向裴秦道:“我单方面定情罢了。”
怎么满是苦涩啊。裴秦不禁想,自己这儿子从小到大追他的人都能从家里排到校门口了,怎么为了儿时的一面之缘,执着那么久。裴秦越想越疑惑。
他放下咖啡杯,转头望向裴然的侧脸,心下突然咯噔一跳,随即试探性问道:“阿然,你……该不会为了再见到她放弃金史密斯的入学机会吧……”
不知为何,他头顶竟然渗出了一滴冷汗。
裴然睫毛扑闪着,似乎正在认真思索自家老父亲刚说过的话。良久,他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语毕,他顺了顺头发,像是做决定般点点头,转而朝楼上走去。留下身子早已僵住的裴秦。
果然是儿大不中留。小小年纪,懂什么爱情呢。他长叹一口气。可偏偏自己这儿子做事虽然不提多稳重,但好歹每件事都做得顺风顺水,从不给自己留下什么烂摊子。他哥死得早,他却没有因为哥哥的原因放弃画画,这是再好不过的。
其实考试的话,隔年也可以再参加,只是这未来儿媳妇,他如果过于宠溺,兴许也不是太妥。
等等,怎么就未来儿媳妇了?
裴秦拍了拍头,莫名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