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一书是孔子一生的言行实录,在全书四百八十九章中,有五十八章谈到“仁”,几乎占到全书的八分之一。因此,可以说,仁是孔子的中心思想,它不仅是人生修养的最高境界,也是道德的准绳。
孔子曾说过:“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智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这仁、智、信、直、勇、刚都是一种美德,光是学习而不明其理的话,则流为愚、荡、贼、绞、乱、狂。所以孔子把“仁”列为首要。
孔子对曾子说:“参啊,我平日所讲的道,可以用‘一’把它贯通起来。”
别人问曾子,夫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曾子说:“夫子的道理,就是忠、恕二字而已。”
所谓“道”,是天地万物之理,也就是仁。仁,可以贯通天地万事万物之理,由表里精粗乃至于全体大用。
曾子唯恐弟子们不能完全了解孔子的意思,因此,用忠、恕两字予以引申。
忠就是尽己;恕就是推己。陆九渊说:“尽己则宇宙内事,皆吾分内事也。推己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明道就是行仁,对父母为孝、对兄长为悌、对友人为信、对国家为忠。举凡孝悌、信实、宽厚、温良、俭让、勤敏、施惠、廉耻、刚毅、木讷、智勇、博爱等等无不包含在内。
仁,可说是“统摄诸德,完成人格”的总称。《论语》一书就是一部论“仁”之书,是孔子全部精神之所寄。
孔子的中心思想,即是一个“仁”字,当然要注重它的实践功夫。如不能身体力行则纯属空谈。我们可以从他训勉弟子的话里看得出来。
例如,《里仁篇》中的“苟志于仁矣,无恶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日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以上就是说,作为一个君子,没有一时一刻与仁相违离。
又如《卫灵公篇》中:“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其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当仁不让于师”以及《颜渊篇》的“为人由己,而由人乎哉”。
孔子确确实实是做到了这一点。他周游列国时,风尘仆仆,席不暇暖,不仅旅途劳顿,而且经历了多次危险。有时候,还会受到讥讽、揶揄或陷入绝粮困境,可是他绝不气馁,一如既往,真可说是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他唯一的目的在于仁之实践而已。
子路仅比孔子小九岁,生性坦率鲁莽,常受孔子的申斥。后来,他在卫国为官,死于太子蒯聩之乱。当时,他冒险救主,独自一人与敌方拼斗,终因寡不敌众,战到遍体鳞伤,满身是血,即将殉职以前,犹高喊:“君子死,不免冠。”他这种忠勇而临难不苟的精神,真正做到了杀身以成仁,不愧为孔门弟子。
仁乃人类道德之准绳,那么,实践仁的时候,以何种境界才算是达到了仁的极致?
关于这一点,我们仍然可以从《论语》中寻出端倪。孔子把人分为若干层次,也就是行仁的品第。除了丧德违仁的小人外,依序是士、君子、善人、成人、贤人、大人、圣人。
士与君子本是贵族的称号,在孔子私人设教以后,士与君子始与平民处于同等地位,同样予以施教。《论语》中言及士者不在少数。例如:“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可见士之崇尚仁义,有勇知方,非一般人所能及。
至于君子,《论语》中出现了八十多次。例如:“君子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君子成人之美”,“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君子贞而不谅”等等。君子在仁的修养及实践方面,介乎大人、贤人之间。
所谓善人,也就是俗语所说的好人,虽亦崇德尚仁,只是学养不深,难入圣人之室,不过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子张问及善人的行为时,孔子告诉他说:“善人不一定依照圣人的路线走,由于天生的善,自然也不会作恶。但由于不学的缘故,终不能进入圣人精微深奥的境界。”
孔子又曾告诉弟子们说:“古人说‘善人相继主政,经过百年之久,可以使残暴的人不再做坏事,从此可以废除杀戮的刑罚’,这句话,说得对极了。”
论品第,善人只能列于成人之后。
成人,也就是才艺卓越、智勇兼备、人格高尚的完人。
孔子告诉子路说:“要像臧武仲(鲁国的大夫)那样的智慧,孟公绰(鲁国的大夫)那样的清廉寡欲,卞庄子(鲁国卞邑大夫)那样的勇敢,冉求那样的技艺,再加上礼乐的陶养和修饰,才可算是人格完备的人了。”
接着又说:“至于现在的所谓人格好的人,又何必如此地完备呢?只要做到见了利能想到义,遇到危难能付出自己的生命,和人相约,不管事隔多久,都不忘掉过去的承诺,能够做到这几点,也可算是人格完备的人了。”
贤,这个字的正解,《礼记·内则篇》注“贤犹善也”,《说文》云“有善行也”。
孔子称赞伯夷、叔齐为贤,因为他们“求仁而得仁”。孔子又赞许颜回的贤,说他三月不违仁。孔子是很少称赞自己的弟子的,这算是非常特殊的例子了。
可见,贤人要以行仁为本,只是他们的修养及实践功夫还不及圣人。不过,圣人之学,却因贤人而彰显。
孔子说过:“君子有三项敬畏的事情:敬畏上天赋予的正理;敬畏有德位的人;敬畏圣人所说的话。”(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
孔子把天命、大人、圣人并称,可见大人已接近圣人的境界。
道德修养登峰造极者,谓之圣,这可说是行仁的最高境界了。
孔子曾经说过:“神明不测的圣人,我是见不到了,能够见到一个才德出众的君子,也就可以了;专务仁道的善人,我是见不到了,能够见到一个始终遵守常经的人也就可以了。”
孔子晚年的时候,自述其为学进德之顺序:“我从十五岁开始就一心向学。到了三十岁,便能立定志向,把持得很坚固。四十岁时,对一切事理都能看明白而没有疑惑。五十岁的时候,知道天命的道理。六十岁时,耳边听到什么,都能明白而自然贯通。七十岁就能想到哪里做到哪里,再也不会超越法度了。”(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无疑,孔子已经臻于仁之最高境界,进入了圣人的玄妙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