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怀抱改革天下的宏愿,除致力于政治外,尤其注意百年树人的大计。孔子首先开创私人讲学之风,一生从事教育事业,其特色大致有下列几点:
一、有教无类
孔子招收学生,不论其年龄、籍贯、阶级、人品等等,只要是一心向学,他是来者不拒的。论年龄,有父子两人共同就学的,例如颜路与颜回,曾皙与曾参。论籍贯,子路、颜回、曾参、宰我等三十多人都是鲁国人,樊迟、子禽等是齐国人,公孙龙、宓不齐是楚国人,公良孺、颛孙师等是陈国人,端木赐、高柴等是卫国人……当时各国分立,孔子却不分地域,一视同仁。不过,由于古代的交通不太便利,仍然以鲁国的人数较多。
至于阶级,孔子尤其反对贵贱之分。他的弟子中固然有贵族如孟懿子、巨贾如端木赐,但也有贫民如颜回、原宪,更有农民如樊迟。富贵贫贱,孔子皆合一炉而冶之,这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可以说是了不起的创举。
说到人品,更是令人吃惊。以曾皙之狂、曾参之鲁、颛孙师之辟、高柴之愚,孔子都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教导他们。子路是卞之野人,公冶长曾坐过牢,颜涿聚是梁父之大盗。孔子的门徒,虽然品类复杂,但接受了孔子的教诲之后,都能改变气质,终成儒者。
二、重视师道
孔子常说:“能温习以前所学而领悟出新知,就可以做别人的师长了。”孔子的教材是六艺,六艺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礼、乐、射、御、书、数”,另一种是“诗、书、易、礼、乐、春秋”,后者也称“六经”。我们不能说孔子只采用前者或后者为教材,应该是兼而有之才对。
《论语》上虽未明显地指出《易经》《尚书》《春秋》这三部著作,但我们可以从许多地方体会出它们的精义来,例如“无大过”“有恒”“思不出其位”“以至言天命、言性命”等等全是《易经》的精义。又如“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孝友施于有政”等几章,就是《尚书》的精义。至于“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等章,以至防夷夏、辨王霸、讨乱贼、论是非等等,都是《春秋》的精义。可见以上三部著作也是孔子的教材。而诗、礼、乐三艺,在《论语》上出现的次数最多。
射、御方面,在《论语》上出现五次,例如“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子适卫,冉有仆”“樊迟御”等。
至于书、数两项,《论语》上虽没提到,但《礼记》内则篇上有“六年教之数与方名,十年学书计”的记载,可见书、数也是孔子的教材之一。
孔子所说的“温故而知新”即能为人师者,必须先将诗、书、易、礼、乐、春秋、射、御、书、数等等知识技能常常温习,进而获得新的了解,悟出新知,成为博学广识之士,然后才有资格去教导别人。
因为时代在不断地变迁,为师者就必须审察时代,配合社会进步的需要,就其演化轨迹,察往知来,不可墨守古制,一成不变。孔子不是一位固执的学者,他能知古今,仁智兼修,而且诲人不倦。孔子在这方面曾经下过极大的工夫,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发愤忘食,乐以忘忧”这些言语中都可见一斑。
三、四教合一
孔子以四种学科教导学生,那就是文、行、忠、信。文是文学,就诗书礼乐而言;行是品德,做人应该修治品行;忠是政事,必须尽忠职守;信是书语,与人相处要讲求诚信。
在文学上最受孔子称道的,是子游和子夏两个人;在语言口才方面,是子贡、宰我;办理政事方面是冉有、子路;德行方面,孔子最欣赏的是颜回、闵子骞、冉伯牛、仲弓等几位。以上十个人被后世称为“十哲”。
四、因人施教
孟懿子问孝于孔子,孔子答复说,不可违逆。孟武伯问孝,孔子说,父母最担心的是子女有病,所以应该善体父母的心意,好好保养身体。子游问孝,孔子说,并非奉养就够了的,如果不能尊敬父母,那跟饲养犬马又有什么分别呢?子夏问孝,孔子的说法又不一样了,他说,最难的就是承顺父母的意思,要时时显露欢悦的颜色。若是仅仅在长辈有事的时候,晚辈代他们去做,或有酒食先让长辈吃,难道这就算是孝顺了么?由此可见,孔子将因人施教这一原则运用得淋漓尽致。
齐景公向孔子请教为政之道,孔子告诉他说,做国君的要尽到做国君的职责,做臣子的要尽到做臣子的职责,做父亲的要尽到做父亲的职责,做儿子的要尽到做儿子的职责。子张问政,孔子说,在职时要不懈怠,推行政事要表里一致,以尽职守。季康子问政时,孔子又是另一种说法,他告诉季康子,政字的意义,就是正道,你在上面坚守正道为民表率,谁还敢不依正道行事呢?只要你肯为善,老百姓也就向善了,在位的行为德性好比是风,老百姓的德性好比是草,风吹在草上,草一定会随风仆倒的。
五、注重身教
孔子以身教为言教之先。他在乡里与人相处时,总是态度恭顺而温和,但在宗庙和朝廷上,态度却很严肃;日常生活中,他注重礼节,讲求卫生;遇到朋友有困难时,他总是倾力相助。他常以自身的言行来感化弟子。
六、积极精神
周朝衰微,诸侯跋扈,人民生活困苦,世局如麻。孔子以天下为己任,周游列国,希望自己的政治抱负得以实现,拯救苍生,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积极精神实在伟大。孔子的人生观是积极而乐观的。“学而时习之”,是乐;“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是乐;“发愤忘食……不知老之将至”,是乐。孔子无时无地不乐,这也是他最大的特色。
七、互相切磋
有一天,孔子对弟子们说:“你们不要因为我年纪比你们大,就显得拘束,不妨说说自己的志愿。”子路首先抢着发言,他说:“我愿把我所有的车马、轻暖的皮衣和朋友们共享,即使用到破旧,我也不会埋怨。”颜回说:“我不夸耀自己的才能,不表扬自己的功劳。”
接着,子路也请孔子说一说自己的志愿。孔子说:“我愿所有的老年人都能得到奉养而安乐,朋友相处都坚守诚信,年幼的能得到长者的抚爱。”
又有一次,孔子问子贡:“你和颜回比起来,哪一个好些?”子贡答道:“我怎么敢跟颜回相比呢?他听得一分的道理,就能知道十分,我听得一分,只能推知两分而已。”孔子说:“你的确不如他,我就是赞许你有自知之明这点长处。”
八、民主作风
孔子在学生面前,并未摆出一副独断专行的专横面孔,相反地,他乐于接受学生的规谏。
例如,孔子在卫国时,曾在不得已的被动情况下去见南子。爽直的子路就毫不客气地埋怨起来。在外人看来,这是子路对老师的大不敬,但孔子仅以“我如做错什么,天将厌弃我”这句话表明自己的严正立场。
又如,当年公山不狃以及佛肸都曾先后邀请孔子去协助他们,子路也是力加阻谏,孔子却并没有训斥他。
孔子常常鼓励学生们提供不同的意见以增进德业,启发见闻。孔子常表现出的“温、良、恭、俭、让”,以及“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的态度,这些都可说是提倡民主的具体表现。
孔子教育精神之伟大,绝非后儒所能企及。他的三千弟子都能接受熏陶,弘扬师教,卓然万古。他们师生之间的情谊,虽父子兄弟亦不能及。弟子们对老师的尊敬完全出自真诚,全无半点虚伪、造作。
子贡听到鲁国三桓之一的叔孙氏毁谤孔子,说道:“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孔子是不可以毁谤的。一般的贤人,只不过像是丘陵一样,可以超越;但孔子却像日月一般,根本无法超越。一个人即使想弃绝日月的光明,但对日月又有什么损害呢?徒然显得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分量罢了。”
有人反问子贡说:“你不过是恭敬你的老师而已,难道他真的胜过你吗?”
子贡回答说:“君子只要说出一句话,就可以知道他是智或是不智,所以,说话就不能不谨慎。讲到我们的孔子,他高不可及,就如同不能用梯子爬到天上去一样。”
“假如夫子能够掌理国政,那么要教人民自立,人民就能自立,要教化人民就能教化人民,使得人民乐于跟从,要安抚人民使其来归附,他们就会来归附,要役使他们,他们也乐意顺从。生前人人尊敬,死后则人人哀悼,像这样的人,谁还能及得上呢?”
子贡的这番话,并非是他个人的意见,而是所有弟子们共同的看法。
颜回曾经赞叹圣道的高深,他说:“孔子的道理,越仰望越显得高远,越钻研越显得坚固。看着好像在前面,一会儿又到了后面。幸而孔子的教导方法是循着次序一步步地引进,先教我在典籍上多下工夫,又教我以礼来约束自己的行为,我想停止不学也不可能。已经用尽了我的才力,而孔子的道理依然立在我的面前,我想要追上前去,却总是追赶不上。”
这几句话,最能形容孔子之教化感人。孔子总是循循善诱,使弟子们随之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