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噔噔噔噔噔地开进徽州城中,他们都迫不及待,掀起布帘子,看着外面的繁明景象。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嚷嚷,摆卖的物品多种多样琳琅满目。
马车在一宅府前面停下,他们走下马车,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乐叔,他曾是贺家的一名管家,当初贺亦成全家人离开徽州时,把屋宅让给了乐叔居住。这次回来,他们就住在这里。乐叔见了贺亦成,顿时惊住,兴奋地说:“老爷,夫人,你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玩几天,到时再回杭州。”贺亦成说。
乐叔说:“进来吧,我马上叫孙子去给你们打扫一处地方出来。我一家五口人用不了太多地方,其他房屋都空了十几年,没有打扫过,全是灰尘和蜘蛛网。”他把马车拉到马棚里,卸下马,栓好,关上门,招呼他的孙子孙女过去。
贺亦成带着他们转到里面去,感慨连连,然后开始收拾屋子。
“我儿子儿媳在铺子里看着,要晚上才回来。很抱歉不能帮你的忙”乐叔说。
“不要紧的。你这孙子孙女叫什么呀?”贺亦成说。
“孙子叫乐书亭,十岁了,孙女叫乐美婷,八岁了。”乐书笑盈盈地说道。
“让他们一边玩去吧,我们打扫就行了。”贺亦成说。
房子收拾好了,乔英带贺芸香和贺芸飞出去购买点生活用品,买了比较多的东西,每人拿一堆,回去时,贺芸香的东西从手上掉下来,她自己拿不了,正准备弯腰放下她手上那些东西时,旁边一位公子帮她捡了起来,放在她手上。那位公子一袭素衣,清新俊逸,他向贺芸香微微一笑,贺芸香莞尔一笑,轻声说:“谢谢!”她回头看看,看见他昂藏七尺的背影,独自一笑。这位公子名叫陈七吉,现在是在家里打理一家卖茶叶的店铺。
晚上吃饭时,贺亦成说:“我们往年卖的茶叶,都是附近县里的,今年开始跟这里一位供应商合作,没想到销售很好,我过两天就去她的茶园看看,不枉此行。”
“我们的茶叶是从收购商那里买来的,她会认识你?”贺景曜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问收购商要了地址的。”贺亦成得意地说。
他吃了几口饭,又说:“明天我们去祭拜一下蔡叔叔。然后就可以去玩了,如果跟以前一样的话,天黑后街上会有节日盛会。”
“好啊。”贺芸飞兴奋地叫起来。
“注意点。”乔英瞪了她一眼。她一连快速吃了几口饭,表示不服。
清晨的风轻轻吹拂着慢慢变黄的树叶和小草,温和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贺亦成跪在蔡康言的墓碑前,说:“四弟啊,你在下面还好吗?你的儿子至今没有消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找到他。”
乔英早早就把晚饭做好了,大家吃了饭,准备到街上玩去。乔英叮嘱他们,必须要在亥时之前回来。
街上有杂耍的,贺景曜很喜欢看,便挤到前面去。贺芸飞看见前面有人在做彩灯,她欣喜跑过去看。贺芸香则喜欢前面的琴声,她走过去,看见一石凳,便坐下。这时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公子突然向她打招呼:“这位姑娘,您对琴瑟应该很感兴趣哦。”
她转头一看,认得他是昨天那位帮助她的公子,忙说:“是你啊!”
“姑娘你真是好记性。”陈七吉说:“我看你也是从小受到琴瑟熏陶的吧。”
“对,我琴瑟古筝箜篌都会。”
他大吃一惊,说:“那你可是不一般的女子。”
“过奖了,都是在乐坊学的。”
“我会吹笛子,最近也在练古筝。”
“是吗?”贺芸香笑笑。
“我觉得吹笛子弹琴可以让人修身养性,忘却忧愁。”
“对对。抚琴可以让我心情愉悦。”
“我现在平时除了在自家店里卖茶叶,就是吹吹笛子弹弹琴。”
听到他说卖茶叶,贺芸香有点好奇,便问:“是哪个牌子的茶叶?”
“徽安牌。”
贺芸香突然兴奋起来,说:“我家卖的就是徽安牌的,很好喝。”
“那你家的茶叶就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徽州的茶叶只有我家是徽安牌的。茶叶是我舅舅种的,种了一大片,你愿意的话,可以去茶园看看。你现在也可以去我店里看看,我的店就在那边,你看,我坐在这里,都能看到我的店。”
“好啊。”
见贺芸香欣然答应,陈七吉便带贺芸香过去。在店里,他把好几款茶叶拿下来,让贺芸香看,滔滔不绝地介绍那些茶叶,又泡了一些让她品尝。
这时,后院传来声音:“有贼,快点抓贼……”
陈七吉二话不说,马上推开那个门,冲进去,贺芸香一时不知怎么办,也赶紧进去。
只见一个人,蒙着脸,那边十几个人,打不过他,他抓起棍子,冲过去,那蒙面人拿着剑,哐啷哐啷把他打得连连后退。蒙面人把他的棍子劈断了,他赶紧跑开。蒙面人看见贺芸香,向她冲过去。贺芸香赶紧往旁边跑去,捡了被杀死的那个人的剑,来抵抗蒙面人,她的剑法行云流水,几下就伤了那个蒙面人的手。这时陈七吉提着长矛过来,蒙面人打了几下,感觉吃力,就赶紧逃了,他赶紧带人追出去。
这时候街上的贺芸飞买了一个许愿灯,把它放飞,那个许愿灯飞过房屋,没飞多久就掉了下来,她赶紧跑过去捡,跑到河边时,就看见一群人追着一个人过来,吓她一跳,心想“干嘛?有人打架吗?”
后面的人突然大喊:“看,他还有同伙,把她也抓了。”
“什么,我也是同伙?”她想,然后她大喊:“我不是他的同伙。”
那群人好像没听见一样,过来就打,幸好贺芸飞会武功,她赶紧打回去,见人多打不过,赶紧往前跑去,他们分散,把他们俩围拢起来。前面有一座断桥,他们俩走上桥,无路可走。
“偷了我们的东西,又打死我们三个人,你别想走。”陈七吉说。
“你偷东西,打死人了?”贺芸飞看了他一下,说:“我跟他不是一伙的。”然后准备往那边走去。
陈七吉拿出弓箭,说:“还想骗我?杀人偿命,杀了你们两人,还欠我们一条人命呢。”他说着放出一箭。
看箭出弓,蒙面人一把拉住贺芸飞,跳入河中。
那边陈七吉已经带人去追那个蒙面人了,这边还人心惶惶,到处搜查还有没有同伙。贺芸香走到一个房间,看见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有一个本子被撕破,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本族谱,她翻开看。
这时走进来一个小伙子,说:“你是谁,是不是你刚才帮我们打了那个人?”
贺芸香赶紧说:“是的,我是那位公子请去店里品茶的,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听到喊抓贼,就跟他进来了。”
“你武功还不错。”
“马马虎虎吧。”她把族谱递给那个小伙子,说,“这个被撕坏了。”
他拿过族谱,说:“刚才那个是我哥,叫陈七吉,我是他弟弟陈八吉。我父辈可是个大英雄,曾经是个将军,打了很多胜战。”
“哦。”
这时陈七吉带人回来,说:“那个人还有一个同伙,女的,双双跳进河里了,我们沿着河走了一段,没看到他们,就回来了。”
他的母亲王恬徐徐走来,说:“这个人肯定不是贼,是来杀人的。”王恬,原名王桑,曾经因辛苦劳累,落下病根,身体有点虚弱。
“娘,你确定啊?那我明天去报官。”
“先不要报官,你们明天再去河边找找。”王恬说。
这时贺芸香跟着陈八吉出来,王恬看见她了,说:“她是谁?”
“我带来店里看茶的。”陈七吉说。
“在店里看茶怎么就进入后院来了?”
“她进来帮忙的。”陈七吉说。
王恬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陈八吉悄悄告诉她那个是他的母亲,贺芸香赶紧给她拱手问候。
陈七吉把她带出去,经过一湾小湖,垂柳依依,月亮倒映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湖边有一亭,里面有一架古筝。
这时陈七吉说:“姑娘你愿意弹奏一曲吗?让我见识见识。”
“好吧。”贺芸香上前,开始拨动琴弦,声声清耳悦心,让人陶醉。
陈八吉也跑来说:“哇,你真厉害。”
“过奖了。”贺芸香说。
“认识你真是太高兴了,我叫陈七吉,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贺芸香。”
“幸会幸会。”
“你客气了。”
出了徽安茶叶店,贺芸香想起妹妹,于是去彩灯摊上找,找不到,碰到了还在街上的贺景曜,忙说:“哥,妹妹呢,看见她没有?”
“她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刚才就分开了,她看彩灯,我去听琴。”
“那我们去找找吧。”
他们把徽州城的大道都走遍了,也没有看见贺芸飞,开始紧张起来。回到家里,也不见她回来,于是全家人都出去找。找到街上人都散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他们只好回去。
大家都非常担心,乔英更是坐不住,开始抽泣起来,说:“她肯定是被人抓走了,她这人肯定不会迷路的,哪个地方她去一次就知道怎么去的。我们就不应该来这里。”
“我和景耀再去找找,你们休息。”贺亦成说。
“我也去。”乐叔说。
“你刚才已经帮我们找过一次了,你年纪大,歇着吧。”贺亦成说。
贺芸飞和那个蒙面人被冲到了下游比较远的地方,那个蒙面人水性好,他把贺芸飞从水里拖出来,此时的贺芸飞呛水昏迷了。他帮她把肚子里的水弄出来,然后背到一个山谷里,烧了一堆火。过了半
宿,贺芸飞慢慢醒过来,紧张地说:“你是谁?”
“你忘记了,你是我同伙。我们一起跳进了河里。”他似有戏谑地说。
“我不是你同伙,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别人说是就是了,不可狡辩。”
“你干嘛要偷他们的东西,还杀人?”
他一下严肃起来,说:“姑娘,你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这个仇我等了十七年了。这次是我第一次行动,一行动就被他们发现了,这个仇,我还没报呢。”
“那家人叫什么名字啊?”
“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啊,你回家吧。”
“这个仇是什么仇啊?”
“你不要问那么多。”
“天黑黑的,我不知怎么回家。”
“我也该回去了,送你一半路吧。”
他们走到城边时,天已经亮了,那个小伙转身要走。贺芸飞马上问:“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能告诉我吗?”
“蔡红花。”他头也不回,说了声就走了。
贺芸飞回到家中,只有乐书亭和乐美婷在,他们一见到贺芸飞,马上跟她说:“叔叔去报官了,他们怕你被坏人抓走了。”
“官府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们。”
“我带你去吧。阿妹你在家看着。”乐书亭说。
于是他们俩跑了出去。
在官府里,吕大人吕路长和贺亦成、乔英坐在那里,吕路长说:“令爱若还在城里,我们一定会帮你们找到的。我就是没想到,你们离开十七年了,还会回来。你们曾经是我们徽州的骄傲啊。”
“吕大人,那已经是过去的了。那些事每次一想起,就让人头疼啊。”
“哦,哦。现在找人要紧。”
这时一个衙役过来,说:“贺芸飞在门口求见。”
“什么,找到她了。”贺亦成和乔英一下子激动起来。他们快速往外面走去。
一见到贺芸飞,贺亦成大声呵斥:“你这么大个人了跑哪去了,害我们到处去找你,找了一夜,今天又让官府的人帮忙找。”
吕大人拍拍贺亦成,说:“你不要动那么大的气,她还小,爱玩是正常的,回家再好好教育就是,这里人多。我马上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回来。”他说着就让那个衙役去通知其他人。
发生这件事了街上的人议论纷纷,在徽安茶叶店里,王恬说:“到底是什么人啊,需要官府派人挨家挨户地查。”
店小二说:“是个女孩子,好像是叫贺芸飞。”
她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说:“我要去茶园一趟,你看好店。”
“好的。”他说。
贺亦成等人刚回到家中,贺景曜和贺芸香也回来了。
“说,你去干嘛了?”贺亦成严肃地问。
“我买了一个天灯,放飞它,它没飞上去就掉下来了,我就跑去捡,然后一群人追着一个人过来,说我是同伙,连我一起打,我打不过他们,就跑,然后没路了就和那个人一起跳进河里了。然后就被冲走了,然后就回来了。”
“那个人呢?他干嘛的?”
“他说找那家人报仇的,他等了十七年。”
这时,贺亦成有点激动,马上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他说叫蔡红花。”
“蔡红花?他儿子会叫蔡红花吗?”他小声自语,然后问乔英:“蔡康言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刚满月,那时还没起名字,叫的是小名,好像是女孩子叫花花,男孩子叫红红。”
“是很契合啊。你知道追他的那家人是谁吗?”
“不知道。”贺芸飞说。
这时贺芸香说:“跑的那个人是不是脸上蒙着布?”
“是啊。”
“他带着一把剑,是不是?”
“是啊。”
“他手上是不是受了点伤?”
“是啊。”
“那我知道了,他去了徽安茶叶店的后院。”
“你怎么知道的?”贺亦成问。
“我昨晚去了徽安茶叶店,他家来了那个人,杀死了三个人,我当时还帮忙抓他,他手上的伤是我用剑劈的。”
“那家人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邀我过去的那个小伙子叫陈七吉。”
这时乔英说:“你们两个都是的。”
“夫人,陈启道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在黄山山腰的那个茶园里,王恬跟他哥王梁说起这事。
王恬说:“昨晚有一个人潜进我家杀人,今早一个叫贺芸飞的姑娘失踪,然后又自己回去了,而那个杀人的人是有一个女同伴。官府吕大人对他们很关照,挨家挨户找人,听说是以前的将军,我怀疑是贺亦成。”
王梁说:“我希望是贺亦成回来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消灭他们了。”
“那我先回去再仔细打探一下。”
“肯定是他了。就怕他们只是回来几天,我们应该马上去看看,认准了就立即动手。”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好。”
徽州城里的那边,贺亦成去打听到,徽安茶叶店的店主是王恬,可是他并不认识王恬。
“你们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子时就回去。”
他们都没有说话,知道情况不妙,默默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