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平听见身后呼啸声起,知道是罴追来了。
此时,前方不远钻出来一头蠢头蠢脑的山猪,正是肩负诱敌深入的山猪大人。一人一猪狭路相逢,平直眉毛看着大眼珠子,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NMD笨猪,你怎么引的敌!”保平脚下生风,口里生脏。
山猪知道不好,扭头便跑,口中还直嗷嗷。这声音忽左忽右,变化不停,竟是可以随便改变方位。
“你还有这本事?”保平目瞪口呆。
山猪得意的嗷嗷叫,声源变换不停。
“你这技能压根就没练熟啊,自己也控制不了。”保平算是明白这坑货怎么把罴引到身后的了。
“往东走,拼一拼。”
一人一猪逐渐调整方位,大约算好距离,保平便站着不动了,手上不停,抽出一根木箭,小心地引燃。
“火一着便往东跑,那边有水,风势不是朝着正东,跑快点应该逃得出去。”
保平停下不过十来个呼吸,后面的罴便追到了。
“今日,你就要葬身此地!”保平引弓搭箭,朝罴身下射去。
这箭飞得软绵绵、晃悠悠,罴一掌扑去,劲风压面,连火带箭都扑个稀碎,连个火星子都没掉下。
山猪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惭愧得把头埋到了土里。这样的队友真是猪队友啊!
保平早知道这木箭修剪的仓促,必然飞不平直,可他又不是要射中罴,只求能点燃满地的松脂。哪想手上这只旧弓的弓弦饱吸了夜风晨露,失去了坚挺,松软无力了,再也射不远了。
“MD,还是我之前的复合弓好,复合材料的,没那么怕水,关键时刻不会软。”保平悲痛莫名。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赌一赌!”保平深吸一口气,眼神坚毅,两条平直的眉毛蹙得更紧了。他随手抛下弓,左手结印,呈朱雀之相,气如海波涌,念似玉分明,心火一起,烈火燎原!右手朝前一指,一股灼热在指尖成型。红光闪过,正是一束火焰。这火焰颜色朱红,所到之处连空气都扭曲了,正是温度极高的表现。
“这老变态教得还真没错,朱雀火法成了。我也真是聪明,一夜就学会了。”保平看着火焰飞射过去,心里拼命地称赞自己。
朱雀火去得极快,须臾间便到了罴身前数尺,只消一丝火星落在这罴脚下,今天这火葬场立马就能开张。眼看就要得手,保平精气顿松,心念一断,朱雀火便失去了控制,一头栽进了地上。这火怕不是有几千度,地上满满厚厚的干枝松脂,沾了这高温哪还受得住,轰的一声大火冲天而起,瞬间就形成了一道火墙。
只是这墙位置有些不巧,火焰落得太早,没能烧到正主,只是把人和罴隔开了,却是罴在围墙外,人在围墙内。
火墙外,罴恼恨地看着人,恨不得进去咬死他。火墙内,保平尴尬地收回了正指着罴的手,擦了擦被烟熏红的眼。
“我想进来!”罴是这般想的。
“我想出去!”人是那般想的。
保平看着火越来越接近,准备往东边水潭撤退。虽然没有坑死罴,但起码暂时摆脱了。
山猪老爷看着这大马猴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把自己坑进去了,不由得仰天长啸。
“猴子果然靠不住!”
山猪一声长啸,身体却突然开始膨胀。保平看见这变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山猪体积膨胀到原来一倍,两扇猪耳朵像两块头巾一下子裹住了整个猪头。山猪转过身来,对准火墙,“噗呲呲呲呲”一股气流自不可描述之地喷薄而出,卷曲的猪尾巴被这股气流吹得笔直。
被风势压着缓缓逼近的火墙,撞上这股气流,立刻倒卷而上,一边的罴被这股热浪撩个正着,罴那长长的毛发正是引火的好材料,顿时化作了一团火球,惨叫不止。
另一边,山猪气流喷完顿时瘫软在地,像团烂泥,朝着保平哼哼了两下。
气流过后,风势又压着火墙缓缓逼近。保平看那烈火焚身,状若疯魔,惨不可言的火团怪物,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拽着山猪朝河流跑去。山火趁着风势,一点点的扩大着地盘,一场森林大火是免不了了。
一束清流自山上不知名处而起,涓流成溪,溪水成河,待到雨季水势渐涨,便破开樊笼,自山上肆意而下,千百年冲刷后,支流岔河遍布。半山腰一处河流岔口,仰面躺着一人一猪,正是从火海逃生的山猪老爷和大马猴。
“运气不坏。”保平庆幸万分。
此时山猪一脸萎靡,连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也失去的光泽。且不说连轴转的夺命狂奔,最后一击使出保命绝技,也耗尽了山猪的精力。山猪在这岸边稍稍积蓄了点力气,便不想再理这坑人的猪队友了,哼哼两下,自顾自地走了。
“山猪,你帮了我,我们也算个朋友了。我给你介绍村里的母猪。”保平不顾山猪的嫌弃,热情地朝山猪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保平,跟我一起保你平安。”
“老爹啊老爹,你给我取得这名字,就没平过,一股脑给我整到这个鬼地方来了。”保平想起自己这名字的出处,忍不住有点伤感。
“爸,妈。你们还好吗?我有点想你们,不要急,我开始准备回家了。”
保平见山猪不见了踪影,也不再感怀,站起身来,远远地观察了山上浓烟的方向,找了个方向,便往山下镇上去了。
保平找到了熟悉的路,便定下心,专心赶路。离镇上约莫还有一个山头,七八里的路,便听着路尽头乱哄哄地一片。
“你个喝酒误事的坏老头子,三杯马尿下去便不知道轻重,不过是结婚差几件衣裳,镇上没得卖,等办完事后再去城里买上一件,补给亲家。些许小事,你居然怂恿保平去山上!”
“我不过是喝多了,随口抱怨了几句,咱们范家镇的皮货行太小家子气,连件像样的皮子都没有,哪知道保平竟当真的了。头天傍晚没见他回来,我就急了,夜里山上危险也不好寻人。今天一大早我就去找韩家的帮着寻人,不想他们几户猎人都没回来。”
“保平这孩子,话虽不多倒是个信人。大姐,你也别着急,保平也是惯上山的老手,我和姐夫沿着山路寻一寻,说不定他往回赶呢。明天大外甥娶亲,家里一团乱麻,还要大姐你在家里操办,你先回去吧。”
“是啊,老婆子,你去也是碍手碍脚,我跟老二一起去看看。你去韩猎户家盯着,若是没寻着保平,看看他们回来没,兴许能帮上忙。”
“还消你说,早让四丫头在韩家守着了。”
保平听着三人吵嘴,不由的加快了步子。
保平急促地登上了前面一个小土坡,果真是那三个熟悉身影。当中是个看上去四十许的汉子,手里拿个粪叉,隔在一男一女中间。左边的是个腰身水桶般的中年妇人,布衣木钗,衣着普通,十足的乡下打扮,只有脚上穿着的却是簇新簇新。这妇人怒气汹汹,绕过拿粪叉的就要去揪右边的一个老汉。右边这位,瞧着有些不伦不类,身子佝偻着,手里捏着把锉刀,不住得讨饶。
“范大爷,范大妈,蔡二叔。你们这是演得哪出?”
保平一口气跟三个人都打了招呼。
那妇人范大妈,听着有人唤她,抬起头一看,怒气顿消。
“保平,你这小崽子胆子太大,喝了酒还上山打猎。快让我看看,伤着哪儿没有。”
保平在溪水里,把身上洗干净了,一路下山,风吹日晒,衣服也干爽了。“大妈,我没事,在山上我看日头不早,就找了个山洞睡了一夜,今天早上又在四周看了看,没寻到好东西。”
“你还念着那块皮子呢,又不是不给,差他老陈家几天,他还能不让女儿出门不成?”范大妈豪气冲天,新妇还未进门便已有了做婆婆的架势。
“是是是。”保平不敢顶嘴,眼睛在范大妈的脚上扫了扫,赶紧挑开了话题。“范大哥好事将近,我也想拿份心意。咿,大妈这双鞋是新妇做的吗?”
范大妈顺着保平目光往脚上一瞧,心疼得脸都揪起来了。
“这是打算喝儿媳妇茶的时候穿的,哎呀,怎么把它穿出来了,都弄脏了。”
范大妈心疼坏了,乡野之人也不拘礼节,便把鞋脱了下来,仔细地掸了掸灰尘,揣着在怀里像是什么珍宝似的。
“要说陈家这丫头,手艺真是巧,别瞧我家老头是个鞋匠,也只会捣鼓那老几样,做的鞋可瞧不过我的眼。”
范大爷听着老婆子埋汰自己也不恼,笑眯眯的。“保平,你平安回来就好,我老头子酒一多就爱胡说八道。”
拿粪叉的蔡二叔话却不多。
“回来就好。”蔡二叔看了看保平。“回去吧。”
“哎呦。”却是范大妈,她脱了鞋,刚一走就磕到石头了。范大妈看看手里的鞋,又看看受罪的脚,目露凶光。
范大爷瞧着老妻拿眼瞪他,倒也自觉,脱了脚上的鞋丢给范大妈。
保平和蔡二叔,瞧这两口子活宝似的,也不敢多话,赶紧加快了步子。
蔡二叔瞧二人离得远了,悄悄问保平:“你的弓箭都丢了。短矛也不见了,没说得那么轻松吧。”
保平羞涩了。“吃了点小亏,我见机的快,东西全丢了。蔡二叔不要声张。”
蔡二叔不置可否,反而规劝保平。“我知道你机警,但是,唉~总之要小心。”
“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