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山上天凝地闭,白雪皑皑,漫天的乱琼碎玉,在冬日的月光下照耀的灼灼发光,山顶处有一水泉,是山间灵秀孕育出的一眼泉水,在这个时节却不曾冻结反而是从山间流出如晶莹绸带般涓涓细水。
房山军营中,众将士们都靠这口山泉之水过活,月牙高挂时分,一道人影从山峰小路爬上,直直朝着泉眼走去。
他行走的缓慢,手中捏着一瓶青玉瓶子,眼神有些空洞,神色呆滞,快到泉眼处,他抬头望去,手中捏着的瓶子更加用力,像是在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加快脚步,朝着泉眼走去。
他刚走过山间小道后又有一道人影出现了,那道人影驻足,看着前面的人影凝神。
前面一道人影很快来到泉水处,他左右望去,见四下无人,方才将双手伸入水潭之中,他很用力,在捞着什么,额头汗水都出来,在这寒冷的季节,汗水很快凝结成雾,环绕他周身。
不一会,水潭中便探出一颗头颅,紧接着是肩膀,那人双手架着水潭中尸体的腋下,将那尸体拖了出来。
是霍闻!没想到霍家找了一夜的霍闻竟然被人放入水潭深处,难怪一夜过去,霍家人连霍闻人影都找不到。
那人将霍闻尸体拖到一旁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瘫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半天他才缓了过来,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灰,然后走到泉水潭旁,打开青玉瓶子的盖子。
月光照在他的脸庞,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若有人看到这副模样,定然会觉得空气中更加寒冷半分。
他将青玉瓶子倒放着,从瓶口处撒出白色粉末,粉末入了泉水水潭当中,立马溶于水中。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去,可一转身,他便愣住了,因为这个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
是个女人,寒风吹过,将她额头几缕秀发吹的凌乱,看起来有种凄美的感觉,她正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张恒,你不是应该离开京都吗?”
张恒眯起眼睛,定睛细瞧,心中顿时一惊,不自觉惊呼出声“是你!”
那女人正是柳儒,她自傍晚时分便一直跟着张恒,一路尾随,直到这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恒结巴说道。
柳儒却没有理会她,她目光被地上的霍闻尸首吸引,虽然尸首泡的有些变形,但柳儒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霍闻。
“这句话我才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随即柳儒指着霍闻尸首问道“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这……”张恒看了看地上的尸首,又看了看柳儒,很快他便镇定下来,同一时间,脸色浮出了阴狠模样,他从腰间背后逃出一把匕首,缓缓向柳儒靠近。
柳儒看到寒芒一闪,那匕首已经向她刺来,她身手矫捷,腰间一转,躲过匕首刺来的锋芒,随即突然身形一矮,手掌化开,掌风如雷而出,贴着张恒的手臂,打向张恒胸口。
柳儒自幼在廷尉府玩耍,同时也受到廷尉府不少廷监的点播,无论武学基础还是身体素质都要高过张恒许多。
可张恒却是旧经沙场的老兵,身上透着一股狠劲,他不顾柳儒一掌是否能伤到自己,手腕一转,匕首狠狠的朝着柳儒背脊骨髓处刺去。
只听到“嘭!”的一声,柳儒的掌劲力已经打在张恒身上,她利用这一掌生生将张恒打的吐血,可自己也眼见已经躲不过张恒的匕首。
就在此时,只听到“叮!”的一声,张恒的匕首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到,刺下的轨迹突然变了,堪堪从柳儒腰间划过,却没伤到柳儒半分。
一掌之力,已经让张恒倒退数步,此刻他再也拿不起匕首,手掌摊开,匕首顺势滑落再地。
他也觉得腿脚发软,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他眼尖很快发现柳儒身旁一颗枯木有三根细针,在漆黑的晚上却发出光芒。
一眼便知那细针并非凡物,张恒猛然抬头,朝着柳儒身后喊道“是谁!”
柳儒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随即有八个大汉走了出来,那些大汉抬着两顶轿子,在雪地中行着,一步一个深坑脚印,两顶轿子上坐着两名女子,他们便是夏菲儿和夏小四。
刚刚那细针正是夏小四射出,这是他师门的宝物,由东海寒铁所铸,上面撒着剧毒,所以在晚上会发出亮光,刚刚细针是打匕首上改变匕首刺下的方向,若是细针打在张恒身上,张恒立马会当场暴毙身亡。
几个大汉将轿子放下,随即很自觉的走开,他们并没有离的太远,只要夏菲儿发出信号,他们就会赶回来。
下了轿子,夏小四立马跑到柳儒身旁,她将柳儒扶住,关心道“柳姑娘没事吧。”
柳儒摇摇头,他只觉得用劲过猛,身体气血有些不畅,但却没什么大碍。
“夏郡主!”张恒眯着眼睛,阴狠的叫着夏菲儿。
“现在你再难离开京都了。”夏菲儿微微一笑道“不但你离不开,连你的家人都离不开京都了!”
“你!你把小宝他们怎样了!”张恒虽然动弹不得,但听到自己家人的消息,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道“你要是敢动他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很关心他们嘛,让我猜猜,张小宝不是你弟弟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吧!”夏菲儿莞尔一笑,颇有兴趣的说道。
张恒一愣,虽然满脸震惊之色,不过他仍旧说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让我来说吧。”未等夏菲儿解释,柳儒缓了口气,说道“如果小宝是你弟弟的孩子,你弟妹可就怀孕十二个月才将小宝生下了!”
“为什么这么说?”夏小四好奇的问道。
“他曾说过他弟弟结婚没几日便被征丁到了边塞,还说他弟弟死时是在隆冬腊月,也就是说他弟妹要怀孕是在腊月左右怀上小宝的,可今日是小宝的生辰,也就是十二月份,那不就是说他弟妹要怀孕十二个月才能生下小宝吗?”柳儒说道“这于常理不合,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小宝不是他弟弟的孩子。”
“那也不能说就是他的孩子啊!或许是他弟妹不守妇道……”夏小四随意猜测道。
“不会,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是不会将那孩子养大的,因为他绝对不会养……”柳儒顿了顿声道“我们大夏之人!”
这话一出,夏小四倒吸一口凉气,她不自觉转动脑袋,看向张恒,但见他双目无神,似乎已经快放弃挣扎,就算说出如此让人震惊的话,他也毫无反应。
“小宝生辰时候戴着那白色围脖你可还记得?”柳儒说道。
“记得!”夏小四答道。
“你可觉得突兀?”柳儒又说道。
被柳儒这么一说,夏小四才觉得当时就感觉到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了,她好奇的看着柳儒,等待着柳儒继续解释。
“因为我们大夏习俗当中白色寓意不祥,平日里也就作罢,可在生辰时候怎么会送出这么一条寓意不祥的围脖呢?”柳儒解释道“况且平民百姓中极少用到白色的东西,因为白色易脏难洗,在干活的时候老百姓绝对不会穿戴白色的衣物。”
柳儒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曾在古典书中看到过,白色围脖是匈奴某个少数部落的习俗,代表着永恒光明,所以他并不是我大夏子民,他是匈奴人!”
夏菲儿补充说道“他之所以酗酒挑事就是为了让张家将他赶出去,因为张家人对张恒十分熟悉,迟早会有破绽,所以他不能待在张家。”
张恒轻蔑一笑,看着夏菲儿,摇摇头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不是张恒,我是冒名顶替的?”
被他这般一笑,夏菲儿却是怔了怔,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想错了。
柳儒摇摇头道“不对的,他是张家的人,当年他打的那个贵族是因为他恨那个贵族所在的家族,他打的是霍家子侄,他恨霍家,是因为他觉得是霍英害死了张恒。”
“他不是张恒!”夏小四猛然看向张恒,睁大眼眸,吃惊的看着这个坐在地上的男人。
夏菲儿也微微出神,不可思议的看着柳儒。
“你们不知道,是因为你们没有机会看到当年的卷宗文案,张恒的弟弟是左撇子,他惯用左手,当年醉酒后,他左手持刀,砍向霍家子侄,那刀痕是从左往右,而张恒却和正常人一样惯用右手,所以当年那个回京的人不是张恒,而是张恒的弟弟!”柳儒说道“他们兄弟两是双胞胎,所以他可以冒充他的哥哥张恒而不被人发现,我说的对吧!张时节!”
地上那男人正是张恒的弟弟张时节,他虽然震惊柳儒心细如尘,不过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牵挂,此时却想知道柳儒究竟知道多少,于是问道“我为什么要扮演我哥哥?”
“我查过卷宗档案,你在十岁之前都没有任何文书档案记载,你知道当初在古城内,所有人的背景都会被调查,所以如果你不用你哥哥张恒的名字,你很快就会被人怀疑你是异族!再加上古城之事,霍英将军遇害,霍家一定会找到你,而且无论你如何解释,他们都会认定你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你媳妇还有小宝都会受到牵连,与其如此,不如用你哥哥的名字,至少霍家不会追究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的背景。”
“啪啪啪!”张时节连着鼓掌,他是心服口服,仅仅凭借一眼之缘,便能将他这么多年的秘密探了出来。
“所以你怀疑我,跟踪我!”
“不是,是因为夏郡主的话提醒了我,我回想她的一句话后才开始怀疑你的。”柳儒说完,感激的看了一眼夏菲儿。
夏菲儿微微一笑,似乎没有任何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