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了,全班四十五位同学,我排第四十。
几门考试,物理考得最差,物理老师把我和谢树叫去了办公室,说好听点是让我们互帮互助,但其实就是谢树单方面扶贫济困。
我脑子里想的是和我爸的约定,敷衍地应和了一番,兴高采烈地把排名册拍了照,拿给我爸看,“不是倒数前五哦。”
我爸说:“不要骄傲,还有两次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别让你妈知道。”
月考后的家长会我们压根没和我妈提起过,我爸偷摸着去参加,我爸已经坐在教室里了,我才看到谢树和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从楼梯那头的走廊走过来,我大老远就高兴地边挥手边朝他走过去,“谢树,快点快点。”
谢树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反倒是他身旁的叔叔特亲切地冲我笑了笑,“小姑娘,你是小树的同学吗?”
“对啊。”我点点头,礼貌地问好,“叔叔好,我是他同桌,我叫池晚冬。”
他看了一眼谢树,笑着说:“你好,我是谢树的舅舅。”
“舅舅好。”
此话一出,谢树和他舅齐刷刷地朝我看过来,我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们,“走吧,家长会快开始啦。”
我以为家长会过去了,成绩这事儿也算翻篇了。
然而,该知道的总归会知道。
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像我爸终究劝不住我妈,在我们家,鸡毛掸子更新换代的速度都快过我一个月一换的牙刷。
“倒数第六,池晚冬,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她拿着鸡毛掸子满屋子追我,我疲于奔命,而我爸则稳如泰山地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不管我怎么挤眉弄眼的求救,他都无动于衷。
实在是太不讲义气了!
我妈一边追我一边咆哮,“物理老师说你上物理课不是画画就是睡觉,你丢不丢人?!”
“我错了,妈,我下回备两根火柴棒,上课犯困的时候就用火柴棒把眼皮撑起来,我隔着沙发用手努力撑了下眼睛,“就像这样。”
我爸笑了,我妈气得冒烟,追着我一定要抽我一顿。这没什么,我最会认怂了,我把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了,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我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以后物理课一定不睡觉了,真的,你可以让隔壁谢树监督我。”
门铃响了,我妈看了我一眼,放下鸡毛掸子去开门。谢树站在门外,乖巧地喊了一声阿姨。
我妈纵是火气再大,也绝不会对他撒,“小树,有什么事吗?”
“嗯。”他点点头,说:“我找池晚冬。”
“找我啊?”我立马冲了过去,料定我妈再虎也不至于在谢树面前把我揍一顿,“什么事啊?”
“带着月考试卷过来。”
我一头雾水,他已经转身进了自己家。
我妈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谢树像对亲儿子一般亲的。
我将书桌上的物理试卷和习题胡乱一卷就逃到了对门,对救命恩人千恩万谢,“谢大侠的救命之恩他日我必结草衔环,执鞭坠镫,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谢树估计没想到我这会这么狗腿,愣了一下,冷哼了一声,“做题。”
但学霸与学渣到底是隔着一片太平洋的距离。
“池晚冬,你懂了没?”
他总是这样认真的问我,若是见我一脸茫然,他就把题再讲一遍,然后我还错,他就会开始嫌弃。
“池晚冬,你的大脑……是不是没发育好?”
“把这道题做一遍。”
“答案对了,步骤错了,零分。”
……
我发现其实谢树并不冷漠,只是……不爱说话,但一说话吧,就有点欠揍。
谢树放下笔合上习题册的那一刻,我仿佛得到了神的救赎,欢快的走到他们家的钢琴前,手指隔着防尘布拂过黑白键,不小心按了几个琴键,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谢树,你会弹钢琴对不对?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谢树没有理我。
我又说:“谢树,你怎么这么厉害,学这么多才艺不累吗?”
他还是不说话。
我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他很快别开视线,说:“下次月考考进班里前三十五,我考虑考虑。”
“这个条件跟让我考全年级第一有什么区别?”
他一脸平静,认真而又诚恳地说:“有,班里前三十五你不需要超过我。”
我双手抱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