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欢从梦中惊醒时,身边这个被称为“阿聪”的男子还在沉睡。虽然药劲尚存,但总是有了些气力,她费劲地支起了身子,仔细地打量起身边的环境。
说来也怪,明明已经深入断山腹地,可这屋中却透着浓浓的汉族风格。明明装饰简陋,但昨日那两身红衣却分外精致,还有那拆卸后小心摆放在桌台上的珠钗、金冠,无不显示出诡异的奢华。
端详过后,晏欢便耗尽力气般躺下了。反正她现在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等她“相公”醒了再搞事也不迟。
或许,这是甩掉许庭深的一个好机会呢。
这么想着,晏欢无声地笑了笑,靠着墙钻进了被窝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着她再次醒来时,约莫已经日上三更了。
阳光有些刺眼,晏欢眯了眯眼才注意到,昨晚那位同床共寝的“相公”正蹲在床铺旁,一脸傻笑地看着自己。见人醒了便噌地站了起来,着实把晏欢吓了一跳。
等晏欢舒舒服服地洗漱完,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她现在倒是不怎么排斥这个天降的“相公”了。在孩子的世界里,相信别人和对别人好永远是很简单的事情,晏欢难得能够在这男女不平等的古代社会享受到“忠犬”的美好。
“娘子,我带你去见见父亲吧。”见晏欢吃饱喝足擦擦嘴后,阿聪收拾了下支头傻笑的模样,朝着面前的人说道。
晏欢热情地回应了句,正巧,有机会可以会会这位“强取豪夺”的“爹爹”大人了。
一刻钟后,晏欢看着眼前脸型方正身形挺拔但面容清俊的中年人,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一直以为山寨头头都是那种留着长髯的壮士大汉,这怎么有些不像啊?现在做个土匪也要讲究体貌上乘了嘛?
“聪儿,我想和儿媳聊一聊,你先去和小黑玩好吗?”
等到阿聪依依不舍地从房中离开,中年男子的脸很快就冷了起来,虽然仍带着笑,但笑中藏着刀。
“姑娘,之前是刘某唐突冒昧了”
晏欢抿了口茶,示意自己暂时不想说话。
“不过,刘某倒是觉得这事对你我二人来说或许正是双赢。”
这位刘姓中年男子一说话,晏欢就更觉得古怪了。
虽然做的事挺为人不耻,但事后对待小辈竟然还能如此放下身段,以平辈相交,一点也不像是什么粗莽之人会干的事,反倒有些高级知识分子的意味在里面。
这个认知让晏欢着实吃了一惊。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野之地出现一个读书人,未免有些太突兀了吧?
“不知做何讲?”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对语言技巧显然卓越的对手,晏欢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
“我这小寨实为僻壤,距最近的中原大镇也须得马不停蹄穿林数月,又切近苗疆,中原武林不敢来犯。我为姑娘提供遮风避雨之所,只求姑娘替我守护阿聪。这买卖,岂不是两全?”
晏欢支着头有些散漫地笑了笑:“先生觉得,我需要这所谓避世之所?”
“姑娘当然需要。阿聪的二叔常去三江城倒卖些小玩意。”看着面前女子满不在乎的神情,刘姓男子一时深觉有趣。
她就说嘛,这都离最后一次见到通缉令的城镇多远了,而且她和许庭深都易了容,竟然还能有人发现她俩的身份。原来是有外援啊。
“姑娘如此聪慧,想必也看出我家聪儿的不同……”说到这里,中年男子顿了顿,苦笑了一声,眼中泛出怜惜,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刘某不求聪儿此生大富大贵,只求……姑娘能在我死后护聪儿一世周全。刘某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这……先是给个巴掌,然后再勾起人的同情心,最后给个甜枣。高明啊!晏欢眼中闪烁出“学到了,学到了”的光芒,在心中暗暗地为这套流程点了个赞。
“我若不应呢?”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冷芒,而后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容。
“姑娘还不知苗疆圣蛊——同心蛊的厉害。”
……
入夏的天已经有些热了起来,刚过午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刘家寨的人还在不远处开垦出的田地里干活,此时寨内人影寥寥无几,只见得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正开心地追着一条黑色的大狗。
走在通向地下室的通道里,晏欢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再次盘算了下包袱里的东西是否详尽。
就在刚才,她在这小破山寨里见到了成套品质奢华的珍宝。她不即使是个财迷,但仍然可耻的心动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夫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就像老刘说的,知道的太多有时候不是好事。她安安静静拿钱做事即可。
而现在,她正要去做另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潮湿、弥漫着霉味的地下室里,许庭深呆坐在空无一物的地上,两眼放空望着前方。
他已经饿了三天了,腹中饥饿,心中却塞满了很多东西。
大多时候是背叛和复仇,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来历成谜的女人。
这是他从变故之后第一次有这么长的时间来回想思索。黑暗、沉静中,那些思绪可以平铺而叙,那些伤口可以敞开。
他就这么想着,直到有一束光刺开了他的眼帘,撕裂开他一个人的世界,耀地他一时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