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如何?”
许庭深望着单膝跪着的劲装男子,眉头深锁。
“教主、左护重伤,精英暗卫死伤惨重,不得已取道西北方向的淮门、渚山、庆关一带,想要绕过中原实力繁盛之处回山,可……”男子顿了顿,似乎难以开口。
“继续说下去。”
“是……中原白道那帮贼子似是猜到教主一行的线路,沿途埋伏在各大关卡,现在有一战之力的弟兄们已经不多了。”
“支援情况呢?”
“事发当日,左使领命火速取近道回教中搬救兵,最快应需20日才能与教主一行会和。”
“父亲那里还能撑几日?”
“约莫10日上下。”
“再拖10日……渚山、庆关一带中原枝桠分布不广,再加上外敌游击骚扰,想必所谓正道也不敢明目张胆安排阻击,应是能再缓缓。”一接到风声,万叔便立即护送母亲回了山,如今他身边仅有30多名暗卫。
脑中一思量中原地图,许庭深很快有了决断。
“这样,你领30名暗卫即刻与教主会和,穿绝岭、趟赤水,取最短路线前往支援,沿路召集外出任务者和白道各门卧底一同前去救急。这是令牌。”
男子看着递在面前镌刻着鎏金花纹的令牌,一时失神竟忘了去接。
他是魔教暗卫中的一员,从前他从不惧怕死亡,一饭之恩,自当以命相报,可是自从某一个时候他开始学会了迟疑,开始舍不得活在世间的这些美好光景。
而这一战所去,必定十死无生……
他低着头不敢去接,却感觉到有一块纹路繁复的东西被慢慢塞进了手里,抬头望去,一下子跌进一双明亮的眸子里。
“李山,今日为我教鞠躬尽瘁之人,便是我教大恩之人,其妻儿自当无忧一生。”
很多年了,李山感受过大怒、大喜、大悲……却从未像今日一般,万种情绪在胸膛中纠结打转。
他慢慢接过了令牌,慢慢行了个大礼。
“多谢少主,李山……领命。”
“还有这封信,务必单独交给教主。”
“是。”
……
晏欢重新醒来后便发觉了气氛的异常。
许庭深背靠马车正执着一卷书细读,周边是车辙碾过时的碰撞声和马蹄声。
临近傍晚,夕阳透过车窗打在人身上,晏欢却并不觉得暖和,反倒觉出寒夜将近的湿冷。
景色没变,但心境变了,看什么都会变。
现在,许庭深应该早早知道天刀山庄的事儿了吧。
可晏欢看向他时,却觉不出什么悲苦来。他就这么淡淡地捧着书,没有表情,似乎沉浸在书里,听不见外界的一丝纷扰。
复盘时的汗毛直立,晏欢牢记于心,这赶回逐鹿山的约莫一个月里,她是能离许庭深多远就离多远。不过伤好之后她便没再有特权,与那几个随行暗卫一起骑马伴行。
也是这魔教少主平日里深居简出,中原武林无一人识得,因而他们的回山之路很是通畅,并无半分阻拦。
这回山后的一个多月,晏欢见证了何为暴风雨前的预演。
先是她被册封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堂主护法后就被遗忘在一旁,自生自灭。
而后是山下家属亲眷一一撤离,这还是她发了工资后想起给林婶一家还钱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然后再是她八卦到的嗜血堂大清洗。
嗜血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魔教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杀器,每一个成员都须得经历千锤百炼方有资格进入,那培养的不叫精英,而是死士。
连这样的地方都出了叛徒,晏欢至今还记得那位吃瓜群众震惊害怕的表情。
其实晏欢也觉得神奇,像这样的核心部门,若不是掌握了确凿证据,是不可能清洗的,否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有,自从天刀一战后,虽说教主重伤,至今仍在闭关,但教内大小事情都有左右两大护法处理,收紧防卫,操练精兵,重整各堂,各项战时统领都做的极好,也不知几个月后魔教为何会败的如此惨烈。
还有,最让人奇怪的是,逐鹿山这么个龙潭虎穴,许庭深到底为何呆在这还不走。
若是十天前,教主还未归山,人心惶惶,他当个精神领袖镇压暴乱也还说的过去,可如今……
“做错了。”2505的说话声让晏欢从思虑中惊醒,便觉手上一痛,一根寸许长的木刺扎得手指皮开肉绽。
这滑翔伞虽然不难做,但是合适的材料难找,晏欢看着扎在手上那根开了衩的韧条,心中一阵肉痛,便沉下心来不再乱想。
此时,山顶某处厢房内。
“左护那里如何?”
“自从左护坐镇前线后,便将身边人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属下怕打草惊蛇便不敢再靠近。嗜血堂已清理完毕,确定留下的都是忠于教主少主的死士。”
“呵,左护也是厉害,借掌管嗜血堂之便培养亲信,这么多年倒是给他做了嫁衣。”
这么想来,还得感谢那日“救他”的燕十七,要不是她被嗜血堂的人追杀,恐怕如今的逐鹿山早已成了杨秦的天下。
他虽武功不强,但天赋记性极好,这世间武学只便是看过就不会再忘。
想到这里,许庭深有些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玩味的笑容。
“燕十七如何?”
“仍在山中练功。”还有最近在造些他看不懂的小玩意。
想他一介暗堂高手竟得跟踪一个功夫浅浅的姑娘,那些无伤大雅的物件他也不愿禀报了。
“行了,以后不必再跟,盯紧左护即可。”
“是,少主。”
等暗卫退下后,许庭深也不知想到什么趣事,松快一笑,很快便熄了蜡烛上了床。
“真是白给了她这么久时间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