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吉祥如意沿着廊道走，一边悄悄讨论吉祥的奇遇，一边看着教室朱红门框顶上的年级班级序号。他们走到回字形廊道南侧一排教师办公室的东头，从这儿经过的学生，都放低讲话的声音，加快走路的步伐，像躲避凶狠的群狼似的。吉祥如意也学会轻巧的走路来回避老师的注目。他们来到转角处，着儿有通道和一扇对开的边门可以进出回字形的校区里面。吉祥朝直通通的边门向外瞧着，心想，从这儿进出可以避开刚才经过的老师办公室。此刻几乎没有人走动，只有学生都在用期待的神情，看着班级里的新同学。他们差不多不是在堆在门口，就是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上，不过声浪倒是一波一波从教室里面传出来。也许大多学生都是新脸孔，相互间因为不认识，也就有了神秘感。还有刚踏进中学校门，身体也都在发育的初期，对异性有了那种朦胧的莫名其妙的渴望。不像在小学里，男生女生对小孩子们来说，只是概念里知道男女有别，男的有***站着小便，女的没有只能蹲着，就这点区别而已。
吉祥想起在小学校里听到的一个笑话。一天早操后集中，他和几个班级里的男生走在一起。平日在学校里，他们这几个男同学喜欢跟他在一起玩，因为吉祥有传奇色彩，也从不摆架子，还因为吉祥如意这个名字。在他们的学校里，有吉祥如意这样一对男女同学在他们的班级里，这是一种神奇之手的安排。再说，吉祥如意也真的很神奇，不管是读书学习上，还是他们写出来的故事，都称得上神奇。因此，只要能跟他们俩在一起说说话的，都认为自己是他们俩的好朋友了。
有一个绰号叫卷毛的男生悄悄对他们说：“你们知道小孩是从女人的什么地方生出来的吗？”
吉祥想，这个也是秘密吗？这个问题他很早就从书上知道了。但他没有说话，从这个同学说话的口气上看，卷毛是才知道的。卷毛这个男生，头发天生卷，他的头发稍微长长一点，就像个鸟窝似的盖在头上，说起话来声音像女人。他有三个小，小眼睛、手小和脚小。不过，在学校玩耍起来时，动作却特别活络。有时想他手指短、脚趾短应该有点笨才对，可怎么就能这样的灵巧呢？只是在读书学习上，他却一点也活络灵巧不起来。
“昨天我问我妈妈了，”卷毛口气肯定地说，“我妈说是从女人的胳肢窝里生出来的。”吉祥想笑，心里想，这么戆的。他朝他们瞧瞧，其他几个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这倒让他惊讶不已，他们竟然都不知道的，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另外一个男生也跟着说：“我妈说，谁家想要小孩子了，就到垃圾堆里捡一个回来就是了。”
现在进入中学了，吉祥想，生小孩子这样的事情应该会明白的。书上说，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不用教，就像人在黑夜里吃饭，筷子会准确地送进嘴里，不会到鼻子里一个道理。人长到一定的年纪自然就知道也就会了。这话对不对呢？以吉祥现在的年纪一时半会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上去蛮有道理的。
吉祥从回忆里出来，看见那些个男生都在一起，他忽然有种能揣摩出对他们的心思的感觉。眼见这么多漂亮的女同学花枝招展的近在咫尺，女同学眼见这么些男同学有秀气的、有傻气的、有阳刚的、也有书呆子的···现在明摆着都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只是让他们心里心仪的却又寥寥无几，因此早点锁定目标尤为重要。这样的想法男生女生里面都有。
这是揣摩出来的，还是长到这样的时候自然能知道呢？只是，吉祥也习惯了，只要有如意在身边，他就能让思想开小差。也许人就是这样突然觉得自己长大的，可他又隐约觉得刚才门口的现象不是幻觉，是真实的经历。还有宣传栏一片一片在脑子里重叠出现，上面的名字错位移动，这些难道都是幻象吗？他一点也不明白了。
看这些男生们显得更加的张扬，说话时憋着嗓子，然后突然神经质地大喊大叫，身边的其他同学也会跟着神经质地哄笑一番。
他们转身向北，继续沿着廊道瞅着门上班级序号。放眼望去，廊道外侧的一根根朱红圆木柱子，向深处因为透视的原理，从高到矮延展，像排列整齐的红衣武士，守护着这些未来的希望之子。吉祥如意一直走到这条廊道的尽头，才在最后一个教室的门牌上看见他们的班级：初一一班。
教室里面散开的形似四行的单座双拼的座位上已经有一大半的男女学生坐着了，好像一盘巨型的围棋已经对垒下到一半。几堆以男生为主的同学占据着临窗的和后面的位置，大多的女生则坐在靠走廊这边，当中稀稀拉拉散开坐着一些同学，而靠讲台的前面位置几乎都空着。
吉祥跟在如意后面走进教室，他的眼睛扫一眼窗台边那儿的男同学，又瞄一眼近处的女同学，有一位女同学引起他的好奇，正面看脸蛋漂亮，鼻梁上虽然散布一些小雀斑，但就是因为这，她一旦笑起来，这些仿佛会逗人乐的雀斑倒给这张脸增添了一抹妩媚。在吉祥眼睛瞄到她的瞬间，他看见她的眼睛有一束光射过来，并快速游离，但不失时机地给他这儿一个微笑，然后头朝他这儿斜着用手抚弄扎着一条像扫帚把的辫子。之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跟其他女同学说话。吉祥这才发现，这个女同学的侧影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因为鼻梁的塌陷，破坏整张脸的美观，甚至还有点丑陋。
吉祥绕开如意坐的靠近女同学这侧的桌子，坐在靠近窗口男同学一边位置上，不过他们俩只能坐在当中靠前讲台的位置了。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好像新开张的茶馆店，不要钱搞试吃促销增人气的活动似的。
一会电铃响起来，教室顿时安静下来，能清晰听到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吉祥听着铃声，跟先前的比较，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哪儿不一样。这时有一个声音说，“这是预备铃，还有十分钟才是正式上课铃呢。”话音刚完，教室里嗡嗡的说话声又响了起来。
上课的铃终于响彻在回字形的校区，久久不肯散去，而外面廊道里有人走路趿拉鞋底的走路声，已经由远及近了。
趿拉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教室里这时寂静得压迫人的呼吸，有些同学受不了了，挣扎着挪动身子，拖拉桌椅，想要让教室里恢复正常的气氛。
同学们已经知道，这趿拉走路的人，应该是到他们这个一一班的班主任。
进来的是一位矮个的中年男老师，睁着大而圆的眼睛，下嘴唇厚而外翻，上嘴唇薄，说话慢条斯理，但又想说的风趣一点，却变成讽刺了。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王，三横王，是你们班的班主任，我教数学···”他说话时，吉祥看见这个老师嘴里的唾沫飞溅。他想，安排座位时最好别坐在第一二排，否则上他的课时，就要被雨淋了。
王老师简单介绍完，立刻说：“现在开始点名，同时也是安排座位，男女并坐，从窗口这组开始···”
吉祥坐在位置上，闭着眼，嘴里默默念道：“吉祥如意坐一起，吉祥如意坐同桌。”
当这个王老师叫到吉祥如意的名字时，疙愣了一下，但还是说，“吉祥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