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士兵领会了青黄中校的意思，侧过身将门拉开。青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走了出去。
“抱歉让两位等候多时了。”青黄的脸上带着歉意，对门口外走廊上的凯尔希与阿米娅说道。“明明你们是东道主，却对你们提出这种要求。”
“我们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凯尔希脸色依然平静，但她的眸光却在悄然闪烁。“想必诸位已经谈完了吧？”
“是。”青黄简短的答道。“该是我们一起商谈的时候了。”
凯尔希和阿米娅走进了办公室。与面色平静的凯尔希不同，阿米娅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好奇，将目光在秦风以外的人类身上不断打量。
“啊，差点忘了。”青黄中校突然转过身来，看着门口的士兵。“将武装褪去！在东道主的家里摆出这么一般霸道的姿态可不好。”
“是！”
说完，门口士兵的太空作战服便如蜕皮般消失了。
“不必如此，指………挥官先生。”凯尔希原本想客气的劝一劝，但一开口便觉得有些生涩。“作为对方的军队代表和使节，保留武装不是什么错误。”
“叫我青黄就好。”青黄中校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尽管像你说的那样，但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那么我们应该摆出友好姿态才对。”
“派出105艘恒星级战舰，还用智子将他们的基础科学锁死了，可真够友好的。”秦风心里想道，嘴角不由得尴尬地弯了弯。
“你们就是human………赫曼族，或是说人类吗？”尽管这些日子和秦风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凯尔希面对众多人类时，还是感到好奇。
“是的，人类。”青黄依旧是那么简单有力。
“为什么，以‘人类’来命名自己的种族？我们不都是人类吗？”凯尔希表示自己的疑惑。
“我简单的解释一下吧。”秦风开口了。他从半空中调出智子屏幕，斟酌了一会，脸上仍写着犹豫。“先给你解释一下基础的知识。”
“宇宙，是由一个点，通过一场大爆炸，而诞生的。”智子屏幕在秦风手指的比划下播放着模拟画面，“你应该也知道‘万有引力’吧，简单说就是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由那个奇点爆发出来的物质因为引力作用，在自旋下形成了原子———一种大小比细胞大约小10的5次方倍的小球，同时那也是构成世间万物的基础单位。当然，原子也有内部构成，但时间关系不多叙述。”
“这些原子在引力作用下也不断自旋，聚集，形成了元素，就是铁啊、氧啊之类的，随后在漫长的演变中形成了星际尘埃，以及星系。”
屏幕上调出银河系的全景图。
“一个庞大的星系，除了由星际尘埃组成，还有着必不可少的部分———恒星。恒星由也是由星际尘埃组成，最终因为引力作用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无数原子在里头相互挤压、碰撞，在自身毁灭的同时产生新的原子。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为核聚变。咱们头顶上的太阳，就是一颗恒星。”
图像切换成了太阳。
“在太阳的近距离引力作用下，一些星际尘埃和物体围绕太阳旋转，在时间的积累下，那些尘埃和物体在相互作用中形成了行星———即围绕恒星旋转的星球。泰拉世界就是在一颗行星上。而我们的故乡————鄂斯（earth），你也可以叫它地球，也是一颗行星。我们那里也有一颗太阳，和你们这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太阳。”
看了看凯尔希睁大的瞳孔，秦风点点头：
“对，我们………来自另外一颗行星，另一个世界。”
“我们在那里繁衍生息了万余年。刚开始，我们内部也有着许多种族之分，但到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只将自己视为———人类。”
“你的意思………”凯尔希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右手摸着下巴，“你和我们，不是一个种族的，也不把我们当作是‘人类’？”
“不。”秦风摇头说道，“恰恰相反，你们其实和我们几乎没有区别。我们之间连生殖隔离都没有。我们希望，将你们纳入人类这一种族中。也许，这需要漫长的时间………”
“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凯尔希轻轻的笑了起来，“从这几天你的行为中，我就可以看出你的决心了。”
“还有啊。”凯尔希指着智子上的星图问，“按照你的说法，像我们一样的，载着生命与文明的星球，还有很………”
还没等凯尔希说完，秦风便将一只手指竖在嘴前。凯尔希愣了一下，将目光投向青黄中校，发现他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不要问别人的家。”秦风慢慢地说，仿佛一位长者在嘱咐。“这是面对宇宙里任何智慧的基本礼仪。”
“这么说吧。”秦风挥了挥手，将屏幕里的场景切换。“假如你是一个文明的领导人，有一天你发现了另一个文明，你会？”
“选择和它们交流？”凯尔希试探般答道。
“那么你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这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凯尔希想了一会，说道。“如果你说恶意的，是我倒霉；但如果你是善意的，那么我们可以交流，联合，组成一个更大的文明。”
“那我先定义一下概念。”秦风将手在空中比划着，“善和恶在科学中是不严谨的，需要加以定义。善意的，意味着不率先攻击别的文明，恶意则相反。”
“这是最低程度的善意了吧？”
“继续刚才的话题。”秦风接着说道，“你已经知道另一个文明的存在，且你还知道对方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的选择是交流，是吗？”
“没错。”
“那么你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秦风瞳孔一张，“简单的说，有三个层次的暴露。最强的，即是暴露了精确位置；其次是暴露大致方向；最弱的，只是暴露存在而已。但无论是哪种，都有可能使对方找到你。既然你可以找到他们，他们当然也可以找到你，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吗？”凯尔希有些不明所以。
“假设你是善意的，你能在交流时就判断对方是善意的吗？”
“当然不行。”凯尔希摇头说道。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通过交流，判断对方是否是善意的。”
“不行。”秦风闭上眼睛，轻轻地摇头。“下面在引进一个概念———猜疑链。”
“我不明白这个名词的含义。”
“我们继续。如果你认为对方是善意的，但你不能知道对方认为你是不是善意的；进一步说，你们就算互相想象对方想象自己是善意的，但你们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自己怎么想对方的。挺绕的，是不是？这才第三层，这个逻辑可能不断延伸，没完没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猜疑链在这里，或者在我们的地球内部，是不存在的。我们都是同一个物种———人类。居住在同一个生态圈，文化也十分相似，猜疑链在我们之间顶多延伸一两层就会被交流破解。但在宇宙中，两个文明间的距离非常遥远，生物学的差异更加无法想象。”
“生物学………差异？”凯尔希皱起了眉头。
“没错。”一旁的莫非点了点头，“我们甚至发现过一种非碳基生命，它们是由电磁场构成的。”
“…………”
面对沉默的凯尔希，秦风接着说下去。
“两个文明可能越过‘界’一级的生物差异，之间的文化差异更是不可想象，而且还隔着遥远的距离。这样两者之间是几乎不可能交流的。”
“也就是说，无论善恶与否，结果都一样？”
“是。这就是猜疑链的本质，与文明本身无关。”
“那如果对方弱小得多，我总可以交流了吧？”
“还是不行。”秦风深吸一口气，看着凯尔希的眼睛。
“我将文明分为这几个阶段：原始文明、农业或游牧文明，工业文明，还有………我们这样的星际文明，你可以理解吧？”
“没问题。”
“你知道人类的原始文明与农业文明持续了多久吗？”
“嗯………多久？”
“一万多年。”
“比我们还要久啊。”
“那你知道工业文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你说吧。”
“约五百年前。”
“………”
“而星际时代是最近一百年开始的。”秦风叹了口气，看着仍在思考的凯尔希。“你刚才也说了，你们从农业到工业文明的转化比我们快。但凭什么说我俩就算快了呢？”
“几百年，在宇宙尺度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根本不是什么发展，是爆炸！这就像是藏在文明内部的炸药，无论是内因还是外因，都有可能引爆它，使文明的技术飞跃。即便你发现的不过是一个原始文明，但它完全可能一下子技术爆炸发展成超越你的文明。因此，对方仍是危险的。”
“那………”凯尔希看着秦风的目光说道，“我只能保持沉默了。”
“你再想想，这对吗？”
“嗯………”凯尔希微微低下头，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也不行，如果对方比我强大，那我能找到它，它们也可以找到我；要是对方比我弱小，仍可能技术爆炸超越我，那就变成第一种情况了。总结起来，让对方知道我的存在，和让对方存在下去，对我来说都是危险的。”
“嗯………然后呢？”
“然后？”凯尔希抬起头看着秦风。
“你发现对方的存在之后，交流和沉默都不行，你只剩下一种选择了。”
“………”凯尔希愣了一下。很快的，她反应过来，睁大了双眼。
“这………太黑暗了吧？”
“是的。宇宙就是一个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一个猎人。他们必须小心翼翼，隐藏自己不被别人发现，一旦发现别人，只有一种选择———毁灭。”
“难道………整个宇宙都是如此吗？”凯尔希在领悟之后，感到心有余悸。
“当然不是。”秦风摇摇头。“黑暗森林法则的存在，有两个前提：
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求。
第二，文明的数量以指数级增长，且不断在扩张，但宇宙物质总和保持不变。
大多数文明因为这两项而困在黑暗森林。”
“你的意思………是有文明可以摆脱它吗？”凯尔希再次睁大眼睛。
“有啊。”秦风平淡的说，“文明进化到一个层次，比如说进入第十维度，或者说放弃物质而将自身纯能量化，都可以摆脱黑暗森林。因为到那时，生存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在我们已知的可以摆脱黑暗森林的文明里，有追求艺术的文明，有追求和平的文明，总之他们的文明目标都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是更高的层次。”
“我们人类，就已经将一只脚，跨进了第十维度，从而摆脱了黑暗森林。”
“呃………维度又是？”
“………你们的基础科学有些差啊。”秦风叹了口气，“我们的宇宙一共有11个维度，一维是一条直线，二维是一个平面，三维是一个空间………以此类推，维度越高，文明程度越高。我们目前是三维文明，但我们的领袖在一次偶然中得以升维，目前已经是十维了。虽然他只是一个个体，但无所谓。在高级文明中，个体和集体的差异已经不重要了。正是有了那位领袖，人类文明得以从黑暗森林底层的虫子，一跃成为了神。”
“他………我是说那位领袖，和你们一起来了吗？”
“来了，你们会见面的。”青黄中校说道。
“你知道吗？”秦风突然变得激动，“人类探索宇宙那么久，现在发现了一个生物学、文化都和人类文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文明，一个可以打破猜疑链的文明，你知道我们对发现你们有多么………多么………”
“我理解。”凯尔希微微笑了一下。“就像在世界辗转已久，终于发现知音一般。”
秦风点点头。此时，他内心在这么想：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的。”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原来………先生你们的故事，这么丰富………”阿米娅小声嘟囔着。刚刚她一直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到现在，她还没有将刚才的所见所闻消化过来。“真的很不可思议呢。”
“好了，你现在已经明白我们的来历和目的了，”青黄中校一拍手掌，说道。“那么该谈谈你们这个世界的事了。”
“是该开始了。”凯尔希将之前的好奇和惊讶收回来，神情变得严肃。“你们，打算怎么拯救我们呢？”
“事情有些复杂，我先告诉你矿石病的来历吧。”
秦风将刚刚得知的有关源石、矿石病以及泰拉世界的“神”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凯尔希。
凯尔希听完后，没有显露出秦风所想象的，像刚才那样的惊讶表情，而是默默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我明白了。”凯尔希突然开口道。
“明白什么？”
“明白特蕾莎失踪前留下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秦风这才想起来，巴别塔组织的领导、阿米娅的“母亲”，特蕾莎在失踪前留下的信：
“我看到了不敢相信的真相。———特蕾莎。”
她看到了什么真相？现在看来，估计是她接近了，或是稍微揭开了那个“神”的面纱。
“那个所谓的‘神’肯定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而将其灭口了。”秦风沉默了一会，说道。“可以肯定的是，特蕾莎不会是第一人。古往今来，想要探寻矿石病的真面目的人络绎不绝，总有几个接触到那个‘神’的禁忌的。”
“唉………”凯尔希眼神中闪去一丝无奈与悲伤。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们能治疗矿石病吗？”
“这是我们新接触的疾病。”莫非说道，“制出靶向药物需要时间，但应该不是很久。目前我们可以提供大批量的冬眠仪，以供缓解疫情压力。”
“这还不足够。”青黄中校接着说道，“最重要的，还得瓦解那个牢牢盘踞在泰拉人心中的‘神’，不然我们的工作很难开展。”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逐步渗透到各个国家里，做文化输出，并瓦解对那个‘神’的信仰。然后，为了帮助贵司面对有关感染者的舆论压力，你们可以将我们提供的冬眠仪作为‘暂缓矿石病’的治疗方案。与此同时，你们可以在学术上反驳莱茵生命的发现的不合理性。”
“大部分我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凯尔希皱着眉头，有些犹豫，“你们怎么瓦解泰拉的人们对那个‘神’的信仰？如果你说那个‘神’化作了每个国家的宗教的话，据我所知，各国对他们信仰的宗教可是非常虔诚的。”
“我们自然有办法。”青黄平静的说道，突然他语气一变，冷冷地哼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们的科学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为何还要相信虚无缥缈的‘神’？”
“这………”凯尔希不知道如何回答，“对了，我们这里有干员是他们国家的宗教人员，你可以和她交流一下。”
“嗯？”秦风突然想到，罗德岛确实还真的有一位宗教人员———来自谢拉格雪原的那位少女，谢拉格军阀银灰之姊妹，三大谢拉格统治家族之一，希瓦艾什家族的长女。
“阿米娅。”凯尔希把脸转向了一直在在旁边的阿米娅，“去将初雪小姐请过来吧。”
“明白了，凯尔希医生。”阿米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办公室。
果然是她。
秦风以及莫非，还有其他来自地球的舟游玩家深深的明白，这可不是普通的少女。她可是整个谢拉格的宗教领袖，甚至有传言作为圣女的她接触过“神”。竟然如此，她将怎么看待这一切呢？秦风很好奇。
“是叫青黄是吧？”一道娇嫩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看到一位浑身雪白的少女，拖着那毛茸茸的尾巴站在门口。
“初雪小姐，请冷静………”追上了的阿米娅拉住她的手，想劝住激动的初雪。
“不了，阿米娅。”初雪摇摇头，“面对亵渎了我们的神之人，我是不会给予宽容的。”
“我也没必要接受。”青黄冷笑道，“看得出来，你很信赖那个所谓的‘神’。”
“好像不对劲。”秦风和莫非对视一眼，想法在他们的目光之间快速交换。他们知道，宗教在地球早就在百余年前消失了，那时候人类正经历三体文明的侵略危机，秘书长先生也还没有进化成十维状态，当时的人类文明可谓死气沉沉，同时也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在当时的地球人心里，如果上帝存在，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那个家伙抛弃了人类，将他们弃之不顾。后来，人类最终战胜三体文明，且站上宇宙之端时，一种新思潮诞生了———人类至上主义。这相当于人文主义的加强版，宣扬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上帝，人们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神，人类唯一需要依靠的，便是人类本身，人类就是自己的神。这种思潮遍布人类文明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它取代了宗教，成为人类的新信仰。
他们每一个人类都信奉人类至上主义，但青黄中校明显表现得更加“虔诚”。现在看来，他将一直坚守自己的立场，丝毫不退。然而，问题来了。希瓦艾什·恩雅，也就是初雪貌似也对她所信仰的宗教十分虔诚。这也难怪，因为她是谢拉格的圣女啊，换句话说，她是一个名义上的宗教领袖。现在这两人好像水火不容的亚子。
“我当然信赖我们的神。”初雪望着那位高出自己足足一个头的男人，语气丝毫不弱。“若不是祂，谢拉格绝不会在那样寒冷的雪境能安安稳稳的繁衍生息；若不是祂，我们每年丰收的谷物将绝不会如此丰盛；若不是祂………”
“呵呵呵………”青黄貌似被眼前少女的语言逗乐了，轻轻笑了起来。观察力强的莫非看得出来，这是轻蔑的冷笑。
“你们能在那艰苦的雪境繁衍生息，你们能在丰收之时穰穰满家，这些不都是你们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吗！？”
青黄抬高了音量。
“你！………”
“每当人们获得了财富，避开了灾祸，治愈了疾病，都将功劳推给了那高高在上，但又虚无缥缈的神！”青黄中校声音里带着愤怒。他看向初雪的目光就像一位老师看着犯了错误但不愿改正的孩子般。“但，这一切，都是我们人类，用双手得到的！人类不用依靠什么神，人类就是自己的神！”
“你！”初雪的声音也太高了，同时还颤抖起来。“这分明是神的恩赐！”
“好好好！”青黄摊开双手，“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说我是一个医生，治病时将病人救活了，是神通过我的双手救活的；那么，那些许多的，我没有成功治愈的患者，是不是可以看成是神借我的手弄死了他们？”
“那分明是你医术不精！”
“瞧，你也说了。”青黄眼神深邃地看着初雪，“治疗成功也好，失败也好，这都是由我们人的双手去完成的，而不是那个什么狗屁神。”
“………我懂了。”初雪看着青黄，又看着有些许熟悉的秦风，“你们的自信是来自你们的技术是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你难道不知道，技术是有极限的吗？技术怎么可能能做到所有的事？总有技术做不到的事，而那些，则通过神的手来完成………”
秦风在原处双手交叉抱胸，无动于衷。而青黄和莫非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十分爽朗，就像庙会时，祈福处的房屋上的铃铛般，响亮透彻。
“你们笑什么？”初雪有些恼怒。
“哈哈………”青黄中校将笑意憋着，开口说道：“凯尔希女士，之前我说过，不久之后您就可以与我们的领袖见面。现在看来不用那么久了，等会就可以。”
“等会？”凯尔希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来？”
“到甲板上去。”
由于凯尔希的办公室本身就在罗德岛的高层区，因此众人很快就到达了甲板。现在的罗德岛所在的地方是下午，太阳光最毒辣的时候。火辣的日光照向众人，使甲板上拖出一道又一道影子。
“他人呢？”初雪东张西望，好像想把他揪出来似的。阿米娅也有着初雪一样的冲动。相比之下，凯尔希显得十分沉稳，但从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到，她的好奇与期待。
“待我叫一声。”青黄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十分敬重。
“秘书长先生，您可以下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集装箱般大小的、发光的几何体便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出现之快，对众人来说就像是一次眨眼的结束般，他便到来了。
“这是………！”就连凯尔希也保持不在沉稳了，惊撼地叫了出来。
“十维状态下的，纯能量化的人类文明的领袖———秘书长先生。”青黄十分尊敬地介绍道。
“一个发光的球？”初雪明显很不屑，“这便是你们的神？”
“不要拿‘神’这种低秽的字眼来形容我们的领袖！”青黄直接喊道。
“罢了，青黄先生。”秘书长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语气依旧是十分平静，就像三维状态时的人类一样。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一直在听。”秘书长说，“初雪小姐，您刚才说，技术是有极限的，总有技术做不到的事情，是吗？”
“没错。”初雪点头说道。
秘书长飘过来。身为纯能量状态的几何体的他，在距离初雪额头上方不到半米处悬定。此时，初雪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只没有瞳孔的巨眼的凝视。
秘书长用近似耳语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技术，能超越一切。”
“总有技术无法超越的！”初雪不折不挠地喊道。
“那是因为您不知道技术最终能具有什么样的力量，小家伙，你不知道。”秘书长的声音变得如父亲般温柔，但潜藏在深处的威严令初雪不寒而栗。“现在，请你看着太阳。”
初雪照做了。不仅仅是初雪，凯尔希和阿米娅也将目光投向太阳。此时的太阳十分的刺眼，使他们不得不眯上眼睛。
“凯尔希女士。”秘书长突然说道，“你们泰拉世界的科学家有测出光的速度吗？”
“大约每秒30万公里吧。”凯尔希不知道秘书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是说道。
“嗯，很接近了。那么我告诉你准确值：每秒30.132478公里（注：泰拉世界所在的宇宙与地球有一点点物理规则上的差别）。那你知道，太阳离你们多远吗？”
“大约1.5亿公里？”
“也很接近。我们测量的平均值是1.496公里，与我们的地球和太阳的距离十分相似呢。”
“所以呢？”初雪不以为意地说。
“初雪小姐。”秘书长的声音不失礼仪，“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我喜欢大自然的森林，因此我喜欢绿色。”初雪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
话音刚落，太阳便变成了绿色。那绿色的太阳十分妖艳，仿佛是悬浮在浩瀚苍穹上的猫眼，在它的凝视下，整个世界显得无比诡异。
“嗒。”初雪毛茸茸的大尾巴掉到了地上，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太阳，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阿米娅更是因为眼前的事物太过不可思议，她的手不经意间绕到了凯尔希的胳膊上，两者耳朵耷拉下来。
半分钟后，太阳恢复回原状。此时她们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但随即又发现了另一个更加震撼的事实———从这里到太阳，光起码要走8分钟，但这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一挥间！
“看到了吗？”秘书长轻轻说道，他那发光的几何体之身微微有些颤动，些许涟漪在上面扩散开来。“这就是技术！正是这种力量让我们从黑暗森林底层的虫子一跃成为宇宙最高处的众多神级文明之一，其实，科学技术才是真正的神，我们都发自内心地崇拜它。”
“………那，”初雪不再怀疑。短短的、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内，她经历了太多惊世骇目的事情，她原有的世界观早已如腐朽的古老建筑般分崩离析。她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一件她之前一直寻求“神”帮助，但从未得到回应的事。“你能治疗矿石病吗？”
“目前矿石病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新疾病，就像学生面对新的题目一样，即使学生再聪慧，也需要时间来理解。因此大规模治疗暂时不可以，但只治疗一两个的话………”
秘书长的话还没说完，便停下了。只见一艘水滴状的，浑身如镜面般光滑的飞行器正从天空中逐渐降落。阿米娅她们认得出来，那是秦风的“深空”号。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引力，将“深空”号缓缓拉向秘书长的身前。突然，它的侧面舱门打开了。
“将她带出来吧。”秘书长轻声说道。
“我明白。”秦风点点头，走进了他的飞船。不一会，他便抱着一位白头发的少女，走了出来。
“没想到，你解脱的日子，比我们想象的要早许多。”秦风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少女，细声说道。“这是个好事。”
少女从秦风的怀里悬浮起来，慢慢飘向了秘书长。一道微弱的光芒突然从秘书长那纯能几何体之身内传出来，但又很快消散了。
“呐，她治好了。”
那众人期待又惊奇的目光下，霜星，睁开了她的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