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竟然连大师的面儿都没见上。”霜戈撑着下巴,在牛车里说道。
世子一行如何能抵过道安辩才,道安不过呆了一小会儿功夫,就回去后院种田了。缘空苑虽在田间,占地却很大,般若也不知大师平日里具体居住在哪,除了讲经也鲜少见到大师,硬闯更不合适。世子和霜戈一行不仅没能得见佛图澄大师真容,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车行一路,霜戈尽听得般若说那道安如何如何,又是种田时会趁闲暇背诵经文,又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哎,想必未来将会成为一代高僧大德吧。
“啊——”般若正口若悬河,忽然一声惊呼。原来是牛车猝然而停,她正撞到座上。
霜戈刚要撩起帘来朝外看看,一柄长剑剑尖在眼前放大,刺入帘内,世子立时拔出随身匕首格挡。帘子被掀开,只见车外十几名黑衣刺客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发动袭击,苏不、苏能和四名侍卫已与八九名刺客缠斗在一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世子也被逼下车。
霜戈护着般若守在车上,一名刺客正要向她杀来,她手中银针飞出,一针打中剑身,只见剑锋略微偏去,一针刺入刺客要穴,那刺客受针上毒粉之痛,一时没了力气,霜戈立即卸下他的长剑,刺入他大腿根部。那刺客便失去了战斗力。若非为了护着般若,以霜戈的武功下场也能抵得住三四名刺客。霜戈解除危机,立时全神贯注观察车外战况,正要向外飞针相助于明显落入下风的世子。
手刚要扣出银针,却忽地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捂住霜戈鼻嘴,霜戈立时便要抬手刺入捂住她的手,却不知道为何手没了抬起的力气。迷魂散,霜戈想道。便失去了意识。
黑暗朦胧之中,一阵阵浓艳的脂粉香气钻入,“阿嚏,”霜戈打了个喷嚏。幽幽将醒,眼睛还闭着,嘴里很不舒服,头也有些沉重。下意识地脑中复习着过去所学,迷魂散外用吸入,根据不同体质,约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能醒转,醒来后病人常有酸软无力、浑身发热、易对异性产生渴求之感等症状,迷魂散并不是什么贵重迷药,多是不三不四之处使用,师父尤其嫌弃此种下等配方……为何忽然想起幼年所学迷魂散?……方才我正在车里,然后似乎中了……不好!
般若!霜戈忽然猛地惊醒!
她睁开了眼环顾四周,此刻她的嘴被塞了布,双手双脚捆着,四下一看,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梳妆柜,桌子椅子,衣柜子……此时房中只有她一人,并不见般若,也观察不到任何般若姊姊来过的迹象。她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粉红的轻纱薄缦垂下,这里似乎是一间女子闺房,但又有股说不上来的妖娆,屋里脂粉、熏香,味道浓郁,床幔、被褥都是粉红粉红的,材质也并不是多丝滑。
这时霜戈的听力似乎稍稍恢复了一些,能听见门外偶尔隐约传来的热闹嬉笑之声,这么说门外是有人的!霜戈想要呼救。
她正要挣扎着从破布缝里挤出几个呜呜的声音,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老媚的女声:“哎哟~钟大爷说笑呢,咱们这韶韵馆有了新来的小娘子,哪回不是头一个知会您呢~这不就赶忙着请您先来验验货嘛~”老女人的声音霜戈在宫里不是没听过,做粗活计的姑姑大娘们都上了年纪,但这般妖媚做作之声却闻所未闻。
“可别忽悠本大爷啊~上回那韶光光,姿色倒是不错,却跟本大爷哭着只卖艺不卖身,嗯?本大爷可不吃素哟~”这是个男人声音,有几分粗哑,又道不尽的让人厌恶,竟然听着有几分耳熟。
“是是是,我们家光光最后不也成了爷嘴里的肉吗,爷可把我们家光光给吃得光光得呢,真是讨厌呢~哪里又有不被爷驯服的呢~”那女声又说。说的话霜戈似懂非懂,但只觉得恶心至极。
声音愈发近了,听得他们快上楼来,似乎越走越近,是要走进霜戈的房间吗?霜戈的心跳到嗓子眼,更加使劲地挣扎着捆手捆脚的绳子,粗绳磨破了嫩嫩的皮肤,擦出了一道道血痕。呜呜呜,霜戈想叫却又被堵住叫不出,想动,此刻迷魂散药效未过,加之双手双脚被缚住,根本难以动弹。
她心里又恨又气!恨自己空学了好几年本事,自以为武功不错,善于用药,竟然遭了这么低级的迷魂散的道儿!气那老女人尽说些下作话!更气官场黑暗!那被叫做钟大爷的,她分明听出了,不就是早上路过西街时她让绑了送官的军官吗!他竟然又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这里,还报复到自己身上!难道襄国令竟然和这个人同流合污,无耻,无耻!手上的勒痕已经一再出血,脚上也磨破了,后肩上昨晚的伤虽然不深,但也多少牵动出了血。
然而脚步声越发临近,霜戈但觉浑身滚烫,却又如同周身血液凝固,心头如坠冰窖。所有肉身的疼痛此刻于她都恍若未觉,此景此状只让她心潮起伏,心恨心惊不已。甚至有一瞬的分神想着,是否般若姊姊此刻也遭遇相同的险境?世子哥哥能不能及时救出自己和般若?
忽然一阵凉风从窗中吹入,方才门窗紧闭,不知此刻何来凉风。霜戈但觉一股异样的兰芷清香飘入,她本就嗅觉敏锐,若是寻常处境,更能分析出这香味乃珍惜香草提炼而出,与霜戈所处房间的香料云泥之别。
只是此刻她正处于生死大险的紧要关头,又被迷魂散药效所控,不似平日那般心细,反对一切异样难以察觉。这正是霜戈需要修炼之处,越是身处险境,越该要冷静心神洞悉时机。
此时一道月白身影正自窗外轻盈而跃入,这月白身影徐徐走到霜戈跟前,就那么轻轻坐在这粉红粉红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霜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