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在杨军松懈下来的同时,一道远光灯在车后忽闪,很快超到他的车前方50多米路边戛然停下来。
车上嗖嗖嗖跳出4个人,向他跑过来,杨军紧急制动,也将车停在马路边。
“你跑什么。”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跑在最前边,喘着粗气严厉地喊。
伸手要拉杨军的车门,杨军配合地推开车门,跳下车。
“我......”心虚的杨军没敢吱声。
“我们在办案,你的车涉嫌运送违法货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杨军听从安排上了自己的货车,他原以为自己会像抓坏蛋那样被手铐铐住,实际上并没有。
执法人员也就是最初几句话非常严厉,后来要走了他的BP机,很平常跟他交流。
3名执法人员先是让他进货车里席地而坐。他们进了他的车,一人驾驶,年轻一些的挨着他坐下,另一人进了副驾驶。中年男人回到原来的车,在前面开路。
平谷话有很浓口音,杨军在车上垂着头,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想由此判断自己的结局。
远光灯把前方照着通亮,货车飞驰在黑暗的原野道路。
执法人员话不多,虽然他们头戴大盖帽,身穿藏青色制服,杨军搞不清楚他们是哪部门。
税务局的?市容的?工商的?
应该不是警察吧。
他想,只能任由发落,等着吧。
他有点害怕,有些后悔,恨自己不该跟着老三做冒险生意。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路程,汽车放慢速度。一座院落大门打开,汽车驶进去。
杨军看到门上挂的大牌子“工商所”。
“你先到房间里等着。一会找你问话。”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房间挺大,几张办公桌两两相对,几把折叠椅散落在桌旁,桌上随意放喝水杯和暖瓶,文件插格是空的。迎门墙上挂着工商部门特有的大徽章,左边贴着半米高两张铜版纸,上书《岗位职责》,右边对称贴的是《执法纪律》。
与这堵墙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座石英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走着。
刚进屋,杨军可没心情看这些。送他进屋的人转身关上房门走了,他站了将近半个小时,见没动静,便轻轻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静静等着,心中忐忑。
屋外比较喧闹,不时飘过方便面的香味。
已经凌晨2点了,想必在吃夜宵。
渐渐地,屋外安静下来,却不见有人进屋,杨军想,执法人员回家了吧。
昏暗的灯光若隐若现,杨军规规矩矩坐了许久。
时钟走到3点半,他站起身,不敢动,站一会儿又坐下,反复几次,不见有人进屋干预,他胆子渐渐大起来。
百无聊赖中,他站起身,走上前,看看岗位职责,挪几步又看看执法纪律,然后回到原处坐下,无法释放的焦灼让他越来越坐立不安。
眼看着4点半了。
终于,杨军站起身,走向门,“吱扭”一声推开门。
凉气袭来,顿感清醒。
他环顾四周黑暗,静悄悄的。
工商所的院落四合院格局,一排房分几个房间,左右对称也是各几间,除个别外,都亮着昏暗的灯。
杨军走出来没两分钟,大门旁传达室有两个人推门走出来。
杨军一看,赶紧退回到刚才的办公室,坐回原处。
惊心动魄一晚上,杨军也死心了,疲惫地趴在桌上打瞌睡。
......
远处传来的公鸡打鸣吵醒了杨军,他睡眼朦胧,晃晃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执法部门熬了一夜,屋外已经有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透过窗户向外看,院子大门已经敞开,陆续有人推进自行车打着招呼。
7点钟刚过,昨晚的中年男人和开车的年轻人进屋。
杨军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毕恭毕敬垂手站在桌旁,中年男人坐在杨军一晚上坐的椅子上,另一位坐在他对面办公桌前,拿出纸笔。
先是例行公事,“说一下你的姓名、年龄、家乡。”
得到答复后,话锋一转,工商人员严厉地问:“你跑什么?!”
“......我错了。”杨军小声嘟囔。
“错在哪儿?”
“不该乱跑。”
“为什么。”
“害怕。”
“怕什么。”
“......”
一阵沉默,空气像是凝固一般死寂。
“我不知道。”
好一会儿,工商人员发话:“现在正式向你询问,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看了看威严的工商人员,为了自保,杨军本能地将自己如何结识老三、帮老三运货的、每次运货的收入、运到何处,一股脑结结巴巴交代出来。
“你知道你这个行为是违法的吗?”
杨军睁大眼睛,确实是自己年轻,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工商人员,然后摇摇头。
“你们老板贩卖走私的国外香烟,逃避海关关税,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我们国家烟草专卖,不允许任何没有证照的人私自经营。他私下经营,罪加一等。”
“你协助他违法走私贩卖,直接触犯了法律。”
杨军听着后背发凉,连声称是。
询问之后,就是签字画押。
到此时,杨军还是不知马上面临着什么。
“你这么年轻,也没涉及很深,以后找工作可要擦亮眼睛,可别再跟着做违法的事情了。”
工商人员从公文包中拿出杨军的BP机。
“这个你拿回去,你在这里签个字。”是车辆暂扣单。
走出工商所大门,杨军仰望长舒一口气,不由自主沿着马路跑起来,头脑空白,下意识在躲避什么。
跑了好一阵,停下来,他想起了BP机。
开机,欧阳碧橙的电话号码跳了出来。
四下看看,广阔的视野里,只有远远的土坯房子,哪里能找到公用电话,杨军好不容易找到人问清楚进北京的公交车。
下午2点,他终于在等车1小时、乘车2小时之后,到了东直门长途公交车总站。
下车后,七找八找在东直门一条小胡同里,有户人家窗户上插着公用电话的招牌。
真不容易。
杨军拨通欧阳碧橙的电话。
电话那头,欧阳碧橙急切地告诉他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对方要人挺急的,让他晚上无论如何来家商谈。
“我晚上7点来钟去您家可以吗?”得到可以的答复,他放下电话。
继而多次拨通了老三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就此,跟老三失联了。
再过两三个月,电视新闻播放,老三和他一条龙团队被公安部门一举端了。
杨军庆幸老三对自己的“不信任”,没有让自己过多参与。
第三个电话拨给伊丹。
“伊丹没在家。”
“去哪?”
“夜总会表演?老师带着去了?”
杨军听到电话被伊丹母亲挂了后,心里一沉。
出了这么大事,杨军最想见的当然就是伊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