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从车窗外面观察到车里的货,老三把杨军开的昌河车四周玻璃统统贴上近乎黑色的贴膜。
从东直门出发到远郊平谷县城,杨军用了一个多小时跑完了全程80多公里,这是他第5次的送货。
车停在县城西的马路边,身披羽绒服的杨军从身旁取出不锈钢保温杯,喝了几口茶。
约好傍晚6点接头,现在才5点5分。
他闭目养神,一会儿还要装车卸车,保持好体力很重要。
血红色的大大的太阳嵌在灰白的天际,渐渐西落。车外,风力渐弱,杨军机警地观察周围。
瑰丽的太阳终于掉进地平线,天光暗淡。杨军不断看表。
不到汽车发动,车灯是不可以打开的,他摸黑等待紧张时刻。
“轰隆、轰隆……”的声响好像就在身旁,他眼睁睁看着几辆卡车鱼贯而过,中间夹着油罐车。
他又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老三做的是烟草生意,走私外国烟。
烟草的利润可观,但由国家专卖,任何未经国家许可的倒卖都是严重的违法行为。现今,抽外烟成为时尚,市场需求量暴增,外烟利润更大,走私便猖獗起来。
老三就是在这个当口认识了宁波沿海的走私贩。
走私贩通常利用各种伪装,比如,把走私烟放在挂着军队车牌的油罐车里,再有罐车上装有机关,油嘴有一层隔离板,隔离板上装了些汽油。
即便是例行检查,打开油嘴,看到的只是汪汪的油,不知道内情的人就是再精明、再心细也无法探究其中的奥秘。
无论哪条路进入北京,都是风险极大,他们就绕道最东边走山路,走私贩在准备运输之前,先跟老三商定在什么时间、地点接头、交货。
老三提早通知山西、内蒙客户开车到平谷接货,到货当天派手下几辆车分头等在通往平谷县城边的小道上、田野旁或是村办企业。
油罐车进入平谷后,在平谷的向导指引下,驶入小道或者指定的村办企业,趁着夜色交换货物。
老三狡猾,几名司机互相都不认识,不同人在不同时间在不同地方,等候油罐车。
头10多天,老三应邀去了宁波,验货、订货。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北京、内蒙、山西和东北部分的销售,老三基本包了,吞吐量巨大。
走私贩们早就安排了油罐车为老三送货,赶上了,老三就跟着车从宁波一路北上,三夜两天行程数千里,可谓一路顺风。
军用油罐车的身份让不少关口轻易放行,即便检查,也只是蜻蜓点水,例行公事,意思一下。
走私可是玩火的勾当,老三清楚这一点,但是暴利驱使他心动不已,他咬牙试着入股50万元,只有半年,他就挣到了股本数。
心花怒放的老三要扩大自己的阵营,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投进去150万元。
能帮他干事的人可不是随便找一个就能顶上。那天吃饭,他偶遇杨军,临时决定拉他入伙。
老三看上的是杨军的贫苦出身,能吃苦,头脑的理智却非常活络。也觉得杨军在北京也没什么人脉,给点甜头,杨军就会死心塌地跟着干。
他之所以对杨军讳莫如深,基于两个方面考虑,明摆着,杨军大学毕业,他相信杨军卖菜是权宜之计,他在积攒实力,伺机而动。
他完全不信杨军会把终身事业放在卖菜上。不过以挣钱为出发点,拉他做违法的事情是可行的。
另一方面,杨军大学毕业,这在卖菜行业基本没有,十分明显的是,虽然杨军委屈着卖菜,但是做派气度不凡,同时具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意味着法制意识强。
以杨军的才智,如果忽视可能的触犯法律,他很有可能做大做强,向杨军交底,弄不好给自己找个对手,生意怎么做。
如果把老三倒烟一条龙作业当做一盘棋,杨军的充其量就是一枚尚可利用的棋子,绝不能培养自己的对立面,至少几年之内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杨军是有心人。
当他深入这个行当时,发现走私烟这条线上的团伙组织周密,几乎天衣无缝。
老三的买卖究竟有多大,杨军不知道,只是看见河北、内蒙古、山西的大客户走马灯似地来来往往。
老三手底下究竟多少人,杨军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有多辆油罐车专门给老三从沿海运送货。
分配给杨军的任务就是,每当烟车停在平谷某地,老三就会招呼他开着昌河接货,还有另一些人在不同时间地点接货,很难遇上,就是遇上也是素昧平生,匆匆擦肩而过,这是老三的纪律。
老三在平谷有四五个接货地点,杨军都去过。地点的不断变动,为的是提防执法人员的检查。
今天接货地点在县城东面的一家乡镇工厂大院。
5点40分,杨军发动汽车,向县城东边的小道驶去,然后沿路南一条土路左拐右拐。
颠簸了十几分钟,拐到工厂门前5米处,杨军警觉地发现,工厂大门竟意外地大大敞开着。
他停住车,远距离观察工厂大院纵深的动静,油罐车旁人头攒动,再细看,几个人手中提着公文袋发问记录。
不好,一定出事了。
杨军想到做到,立马倒车,可是院子里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一声招呼,其他人蜂拥跳上停在院子中央的小面包和一辆三轮摩托胯子,随着发动机轰鸣,“嘟嘟”追了出来。
杨军知道遇上执法的了,反光镜里看到开车的人身穿制服。
他开足马力沿原路仓皇逃跑,可后面的车紧咬住不放。
怎么办?
杨军急中生智,趁着茫茫暮色,绕过县城,向南,奔往河北三河。
闯过几道路口,后面跟踪的车渐渐远离。他不敢怠慢,又急冲冲猛踩油门,一口气撩出100多里地。
然而杨军跑了这么远,还是被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