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杨军和伊丹总是争吵不断,自从杨军失败了鞋生意,伊丹比杨军更觉沮丧,她认为杨军把做生意看得过于简单,做事毛糙,认定杨军根本不具备做生意天赋。
她是大城市姑娘,有城里人特有的开放式思维定式。
当初杨军对她的追求,杨军英俊外貌和一表人才,以及杨军对事业的雄心勃勃让她爱在心中,难以忘怀。
在交往过程中,对于杨军一贫如洗的家庭状况她慢慢一清二楚,她得意地认为自己不是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没有嫌弃杨军的农村贫苦家庭。
她曾努力理解杨军的生活、工作,也以自己的微薄力量,尽所能帮助杨军。
她幻想自己的男朋友事业有成,她认为凭着杨军的聪明劲,准能迅速拥有自己的财产和体面的工作,自己也会有值得骄傲的资本。
如今,面对杨军生意场上的失意,尤其是杨军失败后的摇摆不定和漫无目的的迷茫,伊丹心里渐渐承受不了了,那种对杨军的爱情和期望演变为焦灼不安。
她越来越对杨军的成就事业的可能丧失信心,感到缺乏安全感,缺少两人之间的心心相印的沟通。
与伊丹的看法不同,杨军坚信自己的失败不是能力达不到,而只是初出茅庐的判断失误。
他现在的晃悠实际上是在寻找下一个时机。
他反复向伊丹解释,让伊丹耐心等待。
他们吵架时,伊丹的脸有些扭曲,先是抱怨:“怎么说你们厂是国营大厂,工作稳定,福利还不错,虽然你停薪留职了将近一年,你也没少交钱呀。”
“跟领导说说,兴许还能重新工作,先稳定下来,以后有机会再做,也可以找兼职呀,总比现在这么晃来晃去强多了......”
“我说过好多遍了,我有能力做!我卖鞋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吗,卖起来还是挺顺手的。只不过功亏一篑。”
杨军观察伊丹的无可奈何的神情,继续说:“我一直在努力吗,帮助小刃卖菜还是很不错的。”
“你快别给我丢人了。卖菜?”伊丹不屑地冷笑,“我的同学要是知道我的男朋友卖菜,呵呵,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笑话我呢,非说我神经不正常不可。”
“这还不是权宜之计。等有了钱,我找好机会大做一番不是更好吗,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做没文化的事情。我可是大学毕业。”
杨军做出笑模样想哄伊丹高兴,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
“哼,说不好。你这个人。”伊丹叹气。
“认死理,怎么也说不通。谁知道猴年马月你才能发财。”说完她还不解气,又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向前走。
伊丹心里很压抑,每次见到杨军,虽然他还是穿着整洁,神采飞扬,但是,杨军每天跟泥土里长出来的蔬菜打交道,像块阴影,笼罩在伊丹心头。
伊丹说他灰头土脸,像个要饭的,把小刃也带成了土孩。
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大学毕业的杨军竟然拒绝找个体面的工作,而是带着弟弟在路边卖菜。
时间过去两个多月了,虽然稍微挣到一些钱可以供他们俩人凑合着温饱,理想中的挣大钱还没个影儿呢。
最要命的是,伊丹不止一次听到小刃向杨军边说边抱怨卖菜的遭遇:
下午3点多,他刚把装满菜的平板三轮车停在路边,给第一个人称好莴笋,因为无照经营,车就被工商所的人强拉到他们的工具车上。
小刃也是着急了,一路打听,摸到工商所。一直等到晚上8点好说歹说交了50块钱罚款,保证尽快办理营业执照手续,才走出工商所办公室。
还有一次遇见几个同样买菜的,因为争执地盘双方大打出手,势单力孤的哥俩被暴打一痛,小刃鼻子被打出血。
还是过路人报警,杨军和小刃不得不在派出所熬了一夜。第二天跑回去再找平板三轮,车面木板七翘八翘,四个轱辘没一个不是瘪的。这次,菜没了,秤也没了。
花季少女伊丹,北京城不愁吃穿的姑娘,怎么也不愿把自己的命运同一个卖菜的联系起来,尽管他是大学毕业。
她感到太苦闷、太难以容忍了。
感情的天平失衡了。
伊丹的父亲是著名文学杂志《笔友》的主编,母亲是一家晚报社记者。他们十分宠爱学舞蹈的独生女儿伊丹,私下里多次讨论过伊丹的终身大事。
他们还算开明,并不干涉甚至忍着不过问伊丹的爱情,他们最大愿望是伊丹能够找到幸福。
饭桌上,三口之家边吃边聊开了。伊丹不时地用筷子给父亲母亲夹菜。
“明天就要走了,准备好了吗?”父亲关切地问。
“准备好了。”伊丹低头边往嘴里扒饭边说。
“第一次自己出远门,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母亲不放心。
“没事,妈。”伊丹抬头看着左侧的母亲说,“您都嘱咐十几遍了。”
“杨军今天晚上来吗?”
“他们同学聚会,他说不过来了。”伊丹回答。
沉默片刻,只有碗筷碰撞的微微声。
“他回去厂里工作了吗?”父亲关切地问。
“没有,他和他弟弟在西八里庄路口推车卖菜,他说那里过往人多。”伊丹的笑容收敛了。
“卖菜?”父亲惊异了,筷子悬在半空。
“爸,他是说要卖菜……我觉得他太不务正业了。”说完伊丹继续低头吃饭,不再吱声了。
“这可不好。总在晃悠会一事无成的。年轻轻应该有所追求。尤其是男人,事业为重。你和他好好谈谈。”
伊丹母亲说完后和父亲对望了一眼,“爸爸妈妈还是希望你找一个有稳定工作、热爱事业,对你好的男朋友。”
父亲柔和的目光停在伊丹脸上。
“我和他谈了,没用,我累了,不想再谈了。”
伊丹沉着脸,父母不清楚伊丹的意思是不想再说这件事,还是不想恋爱,在父母面前,伊丹感到委屈极了,眼泪几乎掉下来。
母亲想宽慰伊丹,刚要开口,被父亲用目光制止了。
饭还在吃着,可是大家全然没有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