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景确是壮丽,天高云淡,空气怡人。凉爽把暑热送走,人们不再烦躁不安。
才几个月不在北京城里,草祥子发现这里乱套了,到处在修路,到处在架桥,形形色色的写字楼、超大型商场的工地随处可见,让每一个身临此地的人在享受秋风秋景的同时,忍受着混乱嘈杂。
这天,消失了许久的草祥子突然出现在赵文斌的宿舍门口。
“嘿!你怎么来了?从哪里冒出来的?”赵文斌望着西装笔挺的草祥子惊讶地问。
原来草祥子并没有走得很远,他一直对陈海涛给的工资耿耿于怀,气愤不已。
他的小算盘打着,觉得自己很辛苦,对陈海涛实心实意,却换来如此单薄的收入,尤其是陈海涛用了将近10倍的高薪雇用一名翻译更让草祥子心理失衡。
他想骂人,他谁也骂不了,他想发牢骚,又没有倾诉的对象,和他一起工作的人不是陈海涛的亲戚就是同学。
况且陈海涛虽然是自己的同学,又是老板,平日里总是笑眯眯十分客气吩咐他做这做那,聊天时也是一副万分关怀的笑面虎。再恨、再恼也不能对着陈海涛发火。
可是,可是这太不公平了,草祥子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有一天,草祥子消失了。
那还是春天的时候,北京的天气逐步回暖,降雪也变得越来越稀少,空气越发的干燥,温度也迅速地升高。
但几乎总有几天的天气经常是阴沉沉的,从早晨起来便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而在随时都可能下雨,是淅淅沥沥的雨,雨点从小到大。
草祥子正赶上这几天中雨最大的一天。当铜钱般雨点砸下来时,草祥子紧跑几步,躲到复兴门立交桥下面避雨。
一个人站着无聊,草祥子从同样也在躲雨的报摊上买了份《北京晚报》,他最关注的就是有关招工招聘的广告了。
他十分清楚,他无法再委托同学帮助找工作,一来同学会难以理解,大家一致认为陈海涛对自己关爱重用有加;二来也会为难同学,哪个同学愿意背上拆陈海涛台的黑锅。
倘若通过工作中结识的人和朋友介绍认识的人帮忙,找到的工作层次肯定不高,无非是那些给小门脸看摊之类的,草祥子可干够了。怎么说草祥子也是大学毕业。
因此,从报纸捕获信息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一则招聘广告引起他的注意:
本厂系乡镇新兴高科技企业,采用最新工艺冷瓷技术生产系列产品,市场前景看好。随着事业蒸蒸日上,我厂深感人才之匮乏,之宝贵。为此,诚聘技术人员3名,条件:理工科大专以上学历,年龄35岁以下,有2年以上工作经验。欢迎敬业爱岗、进取心强的有识之士加盟我们行列,待遇从优。地址:房山区良乡。
草祥子饶有兴味读了两遍,动心了:除了自己工作年限不够,其他条件都合适嘛,最重要的是对方没要求必须持有北京户口。
就这样,雨过天晴,第二天,草祥子神秘失踪了。
他不想让任何一个熟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他觉得在同学中,自己混得最惨,他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再和同学联系,让人刮目相看。
草祥子终于还是回来了,回到北京城区,带着浑身技术。
在房山的那家冷瓷工艺品厂,草祥子很受重视。有大本学历,吃苦能干,脑筋又灵活,没干多久,就被任命为技术科长,所谓技术科原来只有两个懂技术工艺的农民。
草祥子很快掌握了制作技术,然后他遍跑北京工艺美术商场、商店,寻找各种造型的雕塑瓷器,做模子,推而广之到生活日用品,加上日用的钟表、计量器、镜子、镜框等,使产品既是工艺品又有实用性,进而又扩展到建材装饰产品。
这些创意得到了厂长全力支持,产品陆续投产上市,销量直线上升。
草祥子春风得意,成功的喜悦充满心中。
这回草祥子觉得自己的能耐可是大多了,他的不安分的心又悸动了。
打工能挣几个钱,他想当老板,还是回城里自己干吧。
他悄然返回城里,东碰西撞四处寻找资金。
他游说有钱有势的半熟脸,可半熟脸的摇头和轻蔑态度让他备感窝火。
他最终还是找到赵文斌。
......
杨军在广安门邮局忙着邮寄包裹,两条艳丽的拉舍尔毛毯,他在已经用旧床单把包裹缝好,只留下一个让邮局过目的开口。长期宿舍生活,锻炼出了他很娴熟的缝补技术。
史春玲和郭少波结婚的消息是从妹妹杨雪的来信中得知的。
史春玲的结婚触动了杨军脆弱的感情神经,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否有一丝牵挂,还是为史春玲感到欣慰,心中甜酸苦辣五味俱全。
好在有北京姑娘伊丹在身边,平时他不会过多思念,人嘛,总要向前看。
礼品是从西单商场买的,伊丹陪他去选的,伊丹知道这是给杨军最要好的朋友郭少波结婚买的。
伊丹的眼力独到,她按照北京人结婚铺盖要红男绿女的民俗,选的毛毯为一条是翠绿色的鸳鸯戏水,另一条是粉红色的喜鹊报春。
伊丹悟性好,虽为红绿,却不艳俗,既传统又很雅致。
还要寄些钱去。
想到这儿,杨军从口袋里掏出200元,想了想,又加上68元零钱。
他填好汇款单,排在等候人群的队尾。
轮到杨军了,他拿钱的手伸出一半,停在空中,犹豫了瞬间,还是递给邮局工作人员。
这一刻,他想到自己和弟弟的生活费只剩下不足两个月的了。
垂头走出邮局门,他接到寻呼,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却是陌生人呼的。
当初为了卖鞋和各方面联系方便,杨军买了寻呼机,虽说只是数字型的,确实方便多了。
在还欧阳碧橙钱的时候,杨军曾想变卖,考虑在搬运皮鞋时被磕碰的外壳破裂,卖不出几个钱才作罢。
杨军返回邮局,在公共电话亭里回了电话,“草祥子?你在哪?”
杨军惊讶的程度不亚于赵文斌,他们约好傍晚到赵文斌宿舍。
他本来要去帮小刃卖菜,但因为傍晚下班人多,菜好卖,便决定赴同学的约。
草祥子的神秘出现让杨军在沉闷中感觉一定会有新鲜货色,他来了兴致径直骑车去找赵文斌。
途中他又给伊丹打了电话,告诉她晚上有个同学聚会,来不及到伊丹家,说是第二天上午去火车站送她上火车。
伊丹要去佳木斯演出,原定今天晚上杨军去她家看她。
“去吧去吧。”伊丹嗲嗲地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