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沫：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飞来见你，可是我要等到腊月二十几号放假才能来。我是来见你还是回去呢？我想先来见你，然后再回去。可时间太仓促，我根本无法如此安排行程。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回去也要来见你。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回去处理。算了，就先这样吧，如果实在不能如我所愿，我们只能在明年禁渔期以后见面了。而唯一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就是让我知道你会一如既往地等我。
一连几天，天都阴沉沉的，感觉自己已经有很久不曾沐浴过阳光了。今天早上起锚的时候，东边有几束宛如射线一般的光芒穿透又黑又厚的云层，直直地照射在白浪翻飞的海面上。我知道，那是阳光。它洒在海面上，于是那片海面便闪烁着斑驳而零碎的淡金色光芒。我伸出双手，想要将它揽入怀中，可钻入怀中的却是不请自来的海风，冰冷刺骨的海风。它明明那么近，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偏偏那么远，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真的好想知道你最近到底过得好不好。工作上和生活中有没有压力，和同事相处得融不融洽。或者是否换了份工作。有没有写什么新的作品，有没有学会新歌，离家出走的多多有没有回家。你是否仍会在周末把手机调成静音或者直接关机，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又或者和某个朋友约好到某处去游玩……
我突然感到害怕，原来自己对你知之甚少，甚至我所了解的一切都还停留在往昔。岁月是个无情的过客，它从每个人的青春里路过，从未停留。而我却毫无知觉，一直在原地踏步。当今社会日新月异，每天都有着或大或小的变化。而我却把自己放逐到这个天海为界的囚笼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害怕自己会因此与你和这个世界脱节。或许，我早就和这个世界脱节了。原来，之前那种陌生感是真实存在的，是否那就是我被这个世界淘汰的信号？
是啊，我曾在汪洋大海连续漂泊了八十多天，差不多一个季节。在这将近一个季节里，我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未曾了解到任何事情。我以为，我所错过的只是花开花落那么简单，直到回去那一刻我依然不痛不痒。却不曾想，我所错过与失去的远不止于此。当我踏上陆地的那一刻，陌生感像浪潮一样将我瞬间吞没，就像曾经灌进船舱的滔天巨浪。我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眼前的一切，明明与我去时无异，可为何我会觉得那么陌生？
如果我在这一行继续干下去，当某一天我再无牵挂，当我的朋友们都逐渐将我遗忘，当这个世界也将我遗弃，当那一天到来，我该何去何从？我是否依然想写众生疾苦和这个大千世界？我又该用什么去填满内心的空洞？所幸那只是如果，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我应该背起我的背包，穿梭于光怪陆离的城市之间，流连在那些不知名的大街小巷里，体会着这世间百态。这世界有多大，我的心就有多大；我的心有多大，我笔下的世界就该有多大。
勿念。
墨阳
2019.11.19
写给紫沫的第十二封信
亲爱的沫：
我一直在想，人生的岔路口到底有多少选择。我知道它一定暗藏玄机，可惜我却未能勘破。我的每一次选择都只有是与否，每一次的结果都只有对与错。可这样是不对的，是不完整的。是不等于对，否也不等于错，是否与对错之间毫无规律可言。每一个选择，除了是与否，一定还有更多的选择，其结果一定也还有对错之外的结果。突然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游戏，只有升到一定的等级才能解锁相应的选项。
今天，老大让我明年来学做大副。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没有拒绝，是因为大副这个职位的工资丰厚，让我心动；没有答应，是因为这一切并没有在我的人生计划中，我没想过要在这一行长年累月地干下去。如果你不是专业的，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好几年都不一定坐到大副这个位置，而我却只给他做了一年不到。或许这就是我的魅力所在？又或者这是我的一个机会。因为大副再往上就是船长了。
生活又一次要我做出选择了。只是此情此景竟有些意外的熟悉。是了，刚入社会那会儿，我不是已经有过类似的选择了吗？原来，除了是与否，真的存在第三种选择，那就是不选择。那一次我逃避了选择，可逃避本身就是一种选择，而这次，好像无可避免要做出我的选择了。一直以来，每一次选择我都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可每一次的结果或多或少都会给我带来一定的伤害。如果这一次我能做出与内心相反的选择呢？试想一下，如果我能做五年的大副，那可就是一百万啊！对于没有一技之长的我来说，那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我的梦想又该何处安放呢？如果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它。
我很清楚自己内心所想，无非就是金钱和梦想。可当两者相遇相冲突的时候，那就太令人难以抉择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沫，想看看我是如何剖析自己的吗？就像给自己动手术一样。
把笔记本当作手术台，把笔当作手术刀，点上一支香烟或者冲上一杯咖啡当作麻醉剂。当一切准备就绪就可以动手术了，一刀又一刀，直指内心。下面，我开始了。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成为作家。
为什么非得成为作家？
因为我想写众生疾苦和这个大千世界。我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温暖、明亮，照亮人们阴冷、阴暗的内心。
为什么想要那么多金钱？
因为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会需要那么多金钱呢？
我想在家乡的乌江之上修一座桥，我想给孤独的老人和孩子们带去温暖。
为什么非得是你？
因为我也曾是孩子们中的一员，而我也将成为老人们中的一员。我知道那条河曾给我带来了多大的不便，我也知道留守家中的滋味。
你觉得金钱和梦想有什么联系吗？
金钱是为了帮助我完成我的梦想，梦想是主，金钱是辅。
那你觉得金钱和梦想有什么区别吗？
金钱给予人们物质上的帮助，梦想给予人们精神上的帮助。
那你觉得人们更需要哪一种帮助呢？
我觉得人们更需要精神上的帮助，但他们大多会选择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帮助。
那你觉得你自己需要帮助吗？
我不需要了。因为我已得到了足够多的帮助。
如果让你必须在金钱和梦想二者之间做出选择，你会如何选择呢？
我可不可以把这个问题换一种提问方式——如果你只能用金钱或梦想其中一种去帮助人们，你会选择哪一种？答案当然是梦想。解决问题得从根本入手，要想改变一个人得先改变他的思想。鲁迅先生弃医从文，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只要让人们精神上感到温暖和满足，哪怕他们依旧孑然一身，一贫如洗，他们也会由衷地感到温暖和满足。
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看，没那么难吧？但过程多少会有点儿痛苦，所以香烟或者咖啡这类麻醉剂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个过程无异于把自己的心脏解剖出来一遍又一遍拷问，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就面对那些你不愿意面对的问题。麻醉剂的作用除了镇痛，还能让你在这个过程中保持清醒。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安好。
墨阳
2019.1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