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那个在山林中搭营的家伙之后,我提着融浪赶回了来时的方向。
是陈汉凭借对地域的感知洞察到大山外的湖泊,这些翕兽惧怕水火,我必须将其引到那片湖水之上。
用真气激活了融浪之中的法印,那些虫子突然迸发出嗜血的嘶叫。
漫天的翕虫向我冲来,在空中组成翕兽,我一边挥舞着剑一边朝那个方向冲去。
必须得消灭这部分翕虫,这是我与陈汉二人一致的想法,因为这些东西若真流入城市社会,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途中,我又遇到了那个受伤的伙计,他依旧躺在那,看着我身后漫天的翕兽,眼中全部都是骇然。
而最为惊恐的,还数那位交警同志以及那个出了事故的车主。
当他们看到了这成群的如狼人一般的翕兽从天而降,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我知道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就像我当时在打开那地宫之门时露出的情绪一样。
这种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是所有人类与生俱来的。
“快离开那。”我大声的喊叫着,想要让他们躲开翕虫的攻击。
那警察到反应迅速,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二话不说抓起身旁的那人就跑去拿了武器。而那位车主,被那同志这么一抓,虽也回过神来,可脚步却仍然一动不动。
“走开!”我再次喊到,紧接着脚下一个提速就来到那受伤的伙计身边。
我抓着他,把他扔上那辆车,然后继续朝着陈汉指出的那个方向奔去。
我几乎将我的速度提到了极限,那群虫子因为受到融浪里法印的刺激,速度比之前更快上数倍。
这条路上没有什么车,这倒方便我将它们引入那湖中。
……
那人将虫子引开了,我一看那方向,正是太公湖。
太公湖旁边就是高楼密集的城区,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我听到耳旁传来的电流声,那名交警同志终于与城中的其他人通个话。
当他通报这事情时,话筒那头的人还以为他疯了,不断调侃他是否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而产生了幻觉。
他怒吼了一声,我看得出他应该职位并不低,因为话筒那头的人在听到他这般愤怒的声音后,立马就去叫了其他人。
放下话筒,那同志来到了我的身边,他脸色凝重的看着我,问:“你们究竟在那山里干了什么,那些和狼人一般的东西究竟又是什么。”
我无法回答他,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见那玩意儿,而且一见面都开始了生死追击,我是逃的那方。
摇摇头,我脸上也全是问号。
他见我半天不开口的样子,还以为我和那人在山上进行什么奇怪的研究,于是恶狠狠的对我说:“我不管你们在那山里干什么,但要是敢做一些危害谁会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他走开了,并走向了那个出了事故的车主,那人此时正双手撑在地上,表情全是痛苦。
没一会,我感觉自己似乎没再那么疼,于是走了过去。
我来到他们二人的身前,而此时那同志却转过头来对我喊到:“看看你们做的好事,这好端端的人,一下就没了双腿,你们究竟在那山中干了什么!?”
我无语,因为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低下头,我看向那人:“你还好吗?”
只是简单的一句关心,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就连我自己听了也觉得别有意蕴。
“你说好不好。”那人倒是个有本事的人,断了双腿竟然依旧能够保持冷静,“我车的储备箱里有一个医药盒,你给我拿过来吧。”
我听到这话,立刻明白意思,想也没想便来到他那辆被石头砸坏了窗户的车旁。
这车型号我认识,也知道它的储备箱在哪,很快我就看到了他说的那个药盒。
提着这盒子,我来到二人跟前,那人一只手抓住我:“你扶着我,我自己来止血包扎。”
于是,我扶着他后背,他便自己给自己止血包扎起来,尽管这期间他的手不停在抖,但他还是完成了止血工作。
“我特么,幸好和老师学过几手,不然今天怕是得死在这。”都这个时候了,这人竟然还能自我调侃,我真的是从心底由衷佩服他。
说罢,他又看向我,而我也一脸关心的望着他。
他摇摇头,冲那警员同志道:“警察同志,我相信这位同志是无辜的,你不用再审问他了。”
说着,他又回过头看向了那虫子飞去的方向,眼中再次升起了恐惧。
……
我一路带着翕虫直奔那水源方向而去,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我也逐渐逼近了这一座城市。
“奶奶的,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座城?难不成那地宫里有某种叠置空间的仪器?”在我印象中,这山外应该只有一座小县城,怎么一下出现这么大一座城市?
“能够制造非基磁场,自然也可以制造空间重叠。”陈汉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种技术,究竟是怎么会出现在那种时期的?”我很是想不明白。
就像修行者一样,在那个星球刚出现文明的时代,是什么让他们可以拥有如此先进的技术?
“谁知道呢,反正我只清楚,就算女娲补天所用的光能石,也只不过是借助了上古时期的某种技术才制造出来的。那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文明,恐怕也只有我们离开了星球表面后才能真的明白。”陈汉耸耸肩道。
我不明白什么时间膨胀的原理,但陈汉的意思我却多少理解,他是说,宇宙空间与地球空间其实是两个部分,地球上所能感受到的时间在放到宇宙空间时,它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我暂时也不想知道。
“这里人太多了,会不会有什么变数?”我看着那桥上来往的车辆对陈汉道。
“先引到湖中再说吧,刚刚那家伙断了两脚,应该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我想过不久这城里就要发出警报了。”
听陈汉这么说,我突然又想到了几个月前的春节,似乎也是这般,突然就全城性的拉响警报。
算了算,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同一年发生的。
庚子年,可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来到湖边,我让陈汉控制了身体。
我是个旱鸭子,游泳这种事情我可做不来,也只有陈汉这种百事通才能做到。
他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后,二话不说一头便栽进水里。
此时翕兽们正被融浪中的法印所刺激,它们就像疯了一样跟入水中,倒也没有影响到湖中大桥上的人们。
只是当夜灯照出翕兽那狼头人身的古怪模样时,有不少人们发出了惊奇的呼叫。
伴随着湖水灌耳的沉闷之声,我听到了那些呼叫,也从万象中看到了桥上投来的灯光。
不过很快,这些东西便又被陈汉与翕虫们的水下之战代替。
陈汉遁入水下,强大的水压将他拍得生疼,好在他熟悉水性,在入水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在水下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进入水中时,猛的提了一口气,并让这口气息一直下沉到胸口的位置。
经过之前几个月的修行,我如今这幅身体的肺活量已经足够应付这种水下环境。虽然说做不到坚持半个小时吧,但呆上个十分钟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知道这样的肺活量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肺活量极限,可我们毕竟是修行者,并非正常人类,能有这样的肺活量也算情有可原。
你说是吧。
十分钟尽管不是特别长,但对陈汉来说,这足够让他将这些翕兽灭个十之五六了。
为什么只有十之五六?
我可不敢夸大,毕竟咱们是个什么实力,咱们自己清楚,夸大也只不过让它听上去舒服一些。
我们需要这种虚荣的东西么?
当然不要,修行之人从不贪图虚荣。
来到水下四五米的地方,这个位置水压已经很大了,对于我们正常人类来说。在这种水压中,哪怕是陈汉也无法实打实的度过十分钟。
所以还是得速战速决。
悬浮在水里,陈汉摆正了身形,每数秒便要吐出一个气泡。
等待中,他运起了体内的真气,随着剑柄灌入剑身当中,顿时他的周围便出现了无数的气泡。
水在沸腾,这是融浪中发热装置在起作用,在真气输入后,激活了剑身中包含的热运动结构,才让融浪能够发出高温。
其中原理,不便多说,各位自行想象。
在这部分水域被融浪“烧开”后,翕兽也终于相继来到了陈汉的面前。
那怪物龇牙咧嘴,浑身黑得能将光都吸进去,见到陈汉,利爪一抬便要向陈汉挠来。
陈汉脚下一蹬,借助水的浮力,整个人向旁边偏去。与此同时,手中融浪一挥,在重重的水下阻力的抑制下,划出一剑。
融浪挥出,一道伴随着高温的气浪拖出长尾,直击那只翕兽而去。
这翕兽却也不傻,在感受到迎面袭来的高温之后,顿时分解成无数的虫子,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不过它们还是慢了一些,兴许是许久没有生活在水下,它们的本能退化了太多,竟被水压拖着无法进行更快的移动。
而就在它们没有助力促使身子在水中游动的时候,那蕴含着高温的气浪一把将它们打了个七零八落。
正所谓开水煮青蛙,此时它们就是如此,在那滚烫的气浪中被烧得死去活来,没多会就纷纷成了水下养料。
这就是翕兽的弱点之一,它们怕高温,一旦遇到超过八十度的温度,便会瞬间被杀死。
不过此外它们也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特点,那就是遇到金属元素会快速繁殖。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但我之前已经无数次见到它们死灰复燃。
这不,我这边还没开始兴奋呢,那边一个侥幸逃脱的翕虫大口吞下一口水,竟又肉眼可见的化成了一只翕兽。
这特么,还真是没完没了,照这样搞下去,我靠到头虫子没杀完,我们自己倒要憋死在这水下了吧。
我想着,正想开口提醒陈汉,而陈润东却蒙住了我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万象内的陈汉。
我奇怪的看去,却见陈汉又激活了融浪中的制冷系统。周围的水开始从沸腾变得苍白,一块块冰冻的颗粒正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扩大。
陈汉冲了上去,此时那虫子还没有感受到水中的温度变化,也疯狂的冲来。
一剑当出,正与那虫子们扇来利爪撞在一起,随后,剑中之寒到了一个程度,仅仅眨眼间,这只翕兽便生生被冻成了一只冰雕。
不容虫子们有所反应,陈汉手中融浪状态再切,原本寒冷刺骨的剑身瞬间又炙热无比。
这次,这些虫子一个不落的全部成了这水中的养料。
一只翕兽被消灭,陈汉丝毫不敢松懈,再次返回原来的那个深度,等待着下一只翕兽的到来。
就这般,翕兽们相继成了融浪的剑下亡灵,而陈汉身体中的氧气也几近耗尽。
还有多少个?
我知道陈汉必须浮上水面换气,但我更关心此刻那些翕兽的数量。
陈汉蹬着腿快速来到水面,可我却看到了一副末世的景象。
只是十分钟,这边的空中已经到处是飞行载具,湖面上,岸上,翕兽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控制的数量。
我一看这光景,立马知道完了。
枪声从远处传来,这应该是这次灾难的第一声枪响,我突然有一丝莫名的感慨。
人类躲过了自然灾害,躲过了病毒袭击,却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自己所制造的可怕存在。
看到岸上第一个被翕兽吞掉的人,我开始迷茫了。
修行究竟为了什么,研究技术究竟为了什么,探索又到底为了什么?
人们为了长生,发现了可怕的生物技术,然后这技术最后又造就了可怕的生物种群。
难道修行,不是应该让世间变得更加美好?难道技术,不是应该让生活变得更加简便?
我突然发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技术是为了追求本源,修行是为了让自己更好融入本源。
并非改造它,并非让它面目全非。
本源,就是本源,造就了我们,最后也有可能会导致我们毁灭。
我好像有些明白,修行的意义究竟为何了。
……
城中,终究还是响起了警报。
我坐在地上,看到直升机上探照灯闪过天空。旁边那个断了双腿的哥们就那般双目无神的盯着道路旁的林子。交警同志还在和听筒那头的长官交换着信息。
天空每当华灯璀璨时都看不见星星,就连月亮都淡了颜色。此时正处中秋佳节,原本应该欢腾喜庆的氛围一下子却紧张恐怖起来。
我不明白灾难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迅速。听到道路尽头传来的惊叫与恐慌的声音,我突然有些想笑。
或许只有在天灾降临时人们才发现自己的渺小,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虫子到底算不算天灾。
十多分钟后,武装部队将道路封了起来。
我看到一些人们被那虫子给撕裂了身体,混乱当中,甚至还有人想着乘大伙不注意去捞点好处。
医生开着救护车来到了现场,我和那断了双腿的哥们被推上了车,接着驶入了城市的另一个入口。后来我被检查出身体并无大碍,我便离开了医院。
当我踏上这个陌生城市的街道时,远方的场景让我本能的颤抖了起来。
那些虫子组成的怪物,它们已经开始在街上四处吞没,并自我繁殖出更多的个体。
恐惧之间,我看到所有由金属制造的东西全部都被它们啃食了干净。而当它们路过装有氖气的灯管时,却又叫唤着一哄而散。
它们风卷残云的飘过每一根路灯,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路人就那么消失在灯光之下。
我注目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因为那些人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被那些虫子啃得只身下一张皮囊。
人们惊恐的叫着,想要躲进建筑物,可当大门紧紧关闭的时候,一些人的丑恶嘴脸就那么毫无掩饰的表露了出来。
我自知无法去要求所有人都能对生命抱有尊重与敬畏,所以我只能保证我能够不被那些丑恶所腐败。
来到一间装有霓虹灯的店门前,我扯下了一根灯管,将它砸碎后,又来到一个跌倒在路边的孩子面前。
那些虫子似乎是真的害怕这玩意,在见到我之后,立马散开穿过了我们的身体。
我们没有被虫子吃掉,我们活了下来。
安慰着那个孩子,我带着他来到了那个母亲的面前。母亲被人踩折了一只脚,却未曾在意自己的疼痛,始终在担心子女的安危。她流着泪,在我救了那个孩子并送到她身边时,对我道了句谢。
我说:“抱歉女士,虽然我很高兴您能感谢我,但我不能接受您的道谢,因为我救他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心中的怜悯。”
……
那个先生说了这句话之后,他便走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理论,我知道或许这是他不想给自己太多英雄的包袱,可我在听了之后却仍旧很受感动。
因为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身上所扛下的责任。
我确实是个母亲,但我更是一个普通人,我曾经也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当一会英雄,可我最后却未能做到。
是的,我没做到,那位先生他或许做到了。
从他的话语中,我听到了一个平凡人对于自己心中坚守的那份抱负,它不争对任何人,他只针对我们自己。
是的,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英雄,那些英雄之所以会拯救世人,只是因为心中的怜悯。
或许这样说很难听,但事实确实如此,每一个英雄都是抱着对生命的肯定才拯救他们。
这不仅仅是对自身以外的其他生命的肯定,也是对自身内心的肯定。
天地之下,无人是平庸的,若是堕落,那才是真正的平庸。
平凡,才是这个世界发生的根源,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根源之上独一无二的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