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药长老在崇吾宗中心地最为善良,不然也不会教出洛芙这样天真烂漫的弟子来。刚才来到英华殿门口,听一众新入弟子嘲讽之语,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千年大派,弟子之间又怎么处处平等?大抵是天分越高、修行越强,往往越有轻视他人之心。虽说修行之路漫漫,修功法也修人心,但再难修炼的功法与净化人心相比也显得容易。
司药长老牵住林蹊的手,对赤华说道:“这孩子刚到宗门就由我疗治,也算有缘。眼下知道他并无灵根,师兄也无法传授术法给他。恰巧我的药园子里缺个照料灵草的弟子,不需要身具灵根也能胜任,就让他到我碧玉峰听差吧。”
赤华对无灵根的弟子本就不在意,林蹊在修行一途是废人一个,绝无羽化飞升的可能。眼下,司药长老要去,对林蹊而言已是最好的归宿,也省了自己再费心安排,自然满口答应。
其他弟子见司药长老亲口点名要走林蹊,有的羡慕林蹊好运气,有的宽慰林蹊有个好去处,有的鄙夷林蹊只能做个药园农夫......种种心思,因人各异,难以尽述。
林蹊本来听见其他少年嘲讽之语,心中烦闷。现在一只手被司药长老牵着,另一只手无措地挫着衣角。一股暖意心中荡漾,又不敢抬头直视司药长老面容,只低头看着木焉长衫下摆。林蹊心内感激木焉,暗思要好好孝敬这位慈善老人。
木焉与赤华又叙了几句闲话,就带着林蹊离开。木焉也不施展瞬移术法,只带着林蹊沿着山道行走。
木焉见林蹊面露困惑申请,猜到缘由,微笑解释道:“世人皆道修仙好,哪只其中的凶险与煎熬。越是得窥天道,越要明白天地大道。术法虽好,毕竟是与天地夺工,如无必要,还是慎用的好。况且如今风和日丽,我俩走走可好?”
“我崇吾宗立派已经千余年,积蕴不可谓不深厚。你眼前所见琼楼玉道,都是先祖披荆斩棘开辟出来的。我等身为崇吾弟子,虽然修行天赋有别,但总归都要怀着感恩之心。天赋乃是造化注定,你也不需羡慕他人,只是一颗本心却是要时刻修行,切不可被世间污秽遮蔽。”
林蹊点头称是,心中默默记下木焉所说的话。
“其他弟子如有因你不具灵根嘲讽于你的,不是你的过错,是他们暂时修行不够。你既不可自怨自艾,又不该心存怨怼。虽说有些难为你,但为师希望你可以坦然面对人生逆境,如此,才能不枉在这世间走上一遭。”
林蹊心内感触,说道:“谢谢师尊教诲。没有灵根,不能为宗门出力,是我辜负了宗门期望,哪里敢有怨怼之心。这几日每每想起先生、师母还有巨斧镇死去的乡亲,我都觉着能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只是想到不能让自己强大起来,为他们报仇,心内愧疚......”
“孩子,生死有命,又岂是你我能够勘破的?你也不必太过在意。灵根弟子都要跟随赤华师兄修炼本门功法,等三年之后有了初步根基,再由我们师兄弟三人分别挑选相宜弟子亲传术法。如你身具灵根,此刻也不能和我漫行畅谈了。这也是你我的缘分。”
木焉长老虽然年岁颇大,但修行之人身体康健、步履轻盈。林蹊自小随爷爷山中玩耍,攀登山道也不在话下。二人边走边谈,一路眼见松柏苍翠,溪流飞涧,景致怡人。
其时惊蛰已过,青草渐肥,桃花始妍。木焉心有所感:“繁花或是绿叶,都在春风里用尽了力气,渲染春意。团聚或是别离,皆如人生中跌宕的插曲,值得珍惜。”只不过这看淡聚散之语是安慰自己还是林蹊,恐怕司药长老自己也说不清楚。
路过一处洼塘时,司药长老饶有兴致地指点道:“此处已离药园不远,别看现在断柳残枝,却是我崇吾宗有名的景致,来时你自然知晓,不可不来赏玩。”林蹊遭逢大难,心有余悸,随口应下。
不觉二人从日中走到太阳西移。眼前再无山道,而是一片占地极广的药园。此处地势较低,虽然刚刚开春,但园内草药翠绿、生长茂盛,想必地利之外,应该还有热泉喷涌,才成就这人间福地。园内灵气氤氲,令人心旷神怡。
木焉对这记名弟子十分满意,一路走来纵然劳累也不叫苦,是个淳朴孩子。“这就是我崇吾宗的灵药园,一应修行丹药、疗伤良方都离不开此处。洛芙小丫头以前就很爱在这里玩......”
想起洛芙已然逝去,木焉心中难过。
林蹊打量此处,心中十分欢喜,想着或许在此人间仙境就这样平静度过一生,或许也是一桩幸事。
殊不知,春宵夜短,美梦易碎。等待黄粱梦后,才是他觉醒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