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七虽然不是很乐意浪费自己珍贵的假期时间来替腾蛇跑腿,但是不去的话也难保这家伙不会用这个理由来克扣自己的工资。再说,远来便是客,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从南华街出来,会看到一条很宽敞的道路,这条道路的中央有两条轨道。在这庞大的秦京外城中,若是想要快速的到其他地方去,就是乘坐横跨外城的电车。打个比方,这就好比于公交车一般。
陈小七在古花街站下了车,这里距离海港大概还有十来个公里,还得再转一趟车。他双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悠哉的走着。
反正腾蛇说对方估计下午才到,现在才只是饭后时间,不急。陈小七这么想着,忽然记起自己还没吃午饭。
于是他就在街边一家店里买了一张烧饼,边吃边走。
此时的街上还挺热闹的,毕竟饭后都会有很多人喜欢在街上下棋聊天。
“陈小七!”一声似乎包含着怒火的喊声让陈小七诧异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
倒霉,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这个家伙。陈小七看着那个一直逼近的男子,暗叫不好。
这男子穿着一股地痞气息,两只疤痕满满的手臂还故意露出来,似乎是要向旁人表达自己很能打。他个子比陈小七高,头发比陈小七少。
男子叫于深,和陈小七小时候认识。只是后来于深惹怒了陈小七,后者直接把他打了一顿,然后不再往来。偶尔遇见就会像这样针锋相对。
“真是巧了,你这家伙怎么会跑来这里。”于深满脸嗤笑,挑衅道。
陈小七懒得理会他,说:“路过,怎么,你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陈小七啃着烧饼,转头欲走。却被几个人堵住了。
“我很早以前就想打你一顿了,要不是你一直躲在什么星研学院里面,老子根本找不到你。现在好了,你自己送上门来。”于深伸了个懒腰,一脸嚣张着看着他。
陈小七没想到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叫几个小弟来堵自己,这家伙看来在地下组织那里混得不错,都能带小弟来收保护费了。
“哟,你倒是混得不错吗。”陈小七冷笑一声。
于深抱着手臂,对他说:“陈小七,这大庭广众的我也不想惹事,你要是跪下来跟我道个歉,以前你打我那件事我可以大人有大量的放下了,要不然我就把你拖进个隐蔽的地方狠狠打一顿。我可以跟你说,现在古花街我也是个能话事的主。你觉得呢?”
陈小七把烧饼一口气吞了下去,打了个嗝,反过来怼他:“嗝~臭鱼你这家伙是脑子混水了吗,还跪地道歉,门都没有。当初你有没有做错事自己不知道吗?霍,我懂了,你这是小人得志,狐假虎威。我送你句话,势利一时荣,时过祸反予。”
看起来打是打不过了,但是气势上不能输。陈小七心想。
于深显然是被激怒了,他绷紧肌肉,一拳抡了过来。陈小七也不是软柿子,前臂交叉,硬是挡住了这凶狠的一拳。
只是,奈何人家人多。不一会,陈小七就被两个小弟架住。
“臭鱼,你丫的有本事单挑。这么多人看着你以多欺少,你也不害臊!”只见陈小七双手被人铐住,腰也被一个混混抱住,但还是不断的用力挣扎。而不远处,一些刚刚吃完饭的大叔大妈们都在看着这边。
却是没人上来劝止,毕竟懂的都懂。这片地方的治安说不上差也说不上好,但是只要你不去惹这些地下势力,都没啥。而这些地下势力平时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再说,听说人家还和这片区域的侍卫官有勾结。这时候干嘛没事找事。
“没事,我们混了这么久,不觉得丢人。不无耻点,说实话还混不下去。”于深扭了扭自己粗大的脖子,然后往地上吐了口痰,“陈小七,今天看我不把你胖揍一顿。”
陈小七觉得自己真是傻冒,一开始就跑就好了吗,留下了跟他扯这么多废话。
拳风突至,已经做好破相准备的陈小七却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于深的拳头在即将砸到陈小七脸上时,一只手掌突然挡在陈小七面前,硬是挡住了这生猛的一拳。
什么时候出现的?于深吃惊的看着出手的俊俏青年。
“你叫陈小七?认识腾蛇吗?”米特尔问。
陈小七愣了一会,没想明白。然后看了看这俊俏青年背着长布包,另一只手提着小行李箱。才反应过来。不过为什么要用黑色布带遮住眼睛,难道是有眼疾吗?
“米特尔?额,还是什么轩来着?没错,没错,我认识你叔叔。他今天还叫我来接你呢?”陈小七回答,然后对架着他的几个混混喊道,“愣着干嘛,赶紧放开爷。”可那几个小混混干嘛要听他的,依然使劲抱着他。
“你是谁,干嘛出来坏我好事。”于深一脸不耐烦。前几天他被老大提拔,当了这条街的小组组长。正是心高气傲之时,又遇到了个老仇人,要是能再顺便出口气,那简直舒服。现在却被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出来搅和了。
“恕我直言,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何必如此。不如暂且收手,如果你们真有什么矛盾的话。哪天约出来解决就行了,没必要在这里惹人注目。”米特尔说。
“如果我今天非要打他一顿呢?”于深往前踏了一步,狠狠的盯着米特尔。
米特尔解开背上的灰色长布包的开口,露出两支刀剑的握柄,“我不介意跟你打一场,不过听说在城里拔出刀剑是要被处罚的。我并不想惹麻烦。”
米特尔和陈小七走上停靠在站台上的电车,在车上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秦京的这种电车大多只有一节车厢,长约十五米,车内高三米多。这样一节车厢里大约能载三十人左右。外壳多为红砖色,巧克力,或者灰白色。
电车启动,两人也渐渐远离了古花街。
“那个,刚才谢谢你了。”陈小七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尴尬的向米特尔道谢。
米特尔笑道:“小事而已,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便出手了。”
哈,感情您是看了大半天的戏吗?陈小七心里吐了个槽,但是米特尔还是帮了自己,依旧还是很感激他。
“冒昧的问一下,你眼睛不方便吗?但是我看你也不像是个盲人。”陈小七问。
米特尔回答他:“眼睛有点伤,但是不妨碍我,我自有方法看得清路。说起来,腾叔在信上提到过你。”
怪不得,原来人家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但是……
陈小七好奇问:“老板在信里是怎么说我的?”
“这个嘛,”米特尔想了想,说,“他说他有一个伙计。成天好吃懒做,贪财好色,学习不行,打架也不行。一没钱,二不帅,三不高,四无才,前程堪忧。是他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给份工作你,让你能……”
“好了,停停停,我就知道那混蛋不会说我好话。米特尔兄,你别听他瞎扯。这些说的明明都是他。”陈小七打断了米特尔的话,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窗外的风景随着电车的行进不断变化,他们先是离开了古花街,然后从一座接近两公里的大桥跨过了秦京河。河水自西北方向涛涛而来,横穿秦京外城南边,再注入茫茫大海中。之后他们随着电车途径了很多街道,它们各具特色,有专门制造瓷器的街道,有香气满溢而出的美食街……
最后,陈小七领着米特尔在一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街道下了车。南华街与其他比起来确实安静了一些,但是还是有着生气的。
他们沿着平整的青石板道路一直往深处走去,在拐了几个十字路口后,终于看到了杂货店的招牌。
这时,一个看似普通的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米特尔的眼睛一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慕然回头,那人已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
米特尔没有说什么,继续跟着陈小七向杂货店走去。
“老板,我们回来了。”陈小七一脸不爽的走进杂货店,显然他对于腾蛇对他的诽谤是很在意的。
腾蛇睁开惫懒的双眼,看着米特尔,难得的露出了真诚的微笑:“好久不见。”
“腾叔,近来可好。”米特尔放下行礼箱,向腾蛇抱拳问好。
“好啊,好得不行。倒是小轩你,怎么把眼睛弄成这样。”腾蛇说。
“过几天就好了,这种伤在旅途中已经是常有的了。说起来,腾叔,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我遇见了很多人,看到了许多邪恶,也看到了很多美好。我想,我大概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让我走这段路了。”米特尔说。
此时,陈小七已经帮米特尔提起了行李箱,道:“知道你们叔侄俩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讲,但是能不能先去放好行礼。回头再慢慢聊,还有,老板你以后要是再诽谤我,我就把你的黑历史全抖出来。”
“嚯?小七你那是污蔑,爷什么时候诽谤你了,爷说的都是实话。还有,你要是敢乱传我的坏话,爷就让你一辈子都是处男。”腾蛇道。
陈小七用空出的一只手对他比划了个中指,腾蛇更是用双手回应了常见的羞辱手势。
米特尔看着自己叔叔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是那么跳脱,苦笑不得。
陈小七带着米特尔进入后院,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向屋里喊道:“老板,他住哪啊?”
“住你楼上不就行了!”
后院挺大的,种着一些花花草草,泛绿的石板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有两栋小楼,左边的那栋时不时传来打铁声,看来这里除了腾蛇和陈小七还住着其他人。右边那栋便是陈小七平时住的地方。
“米特尔,我平时住在一楼,你的话就住在二楼上面吧。前几天我还打扫了一下上面,挺干净的。对了,这边是厕所,那边一般放吃的,这又是……”陈小七向米特尔介绍了这栋三层小楼的结构,然后又给米特尔倒了杯茶水,“诶?说起来,轩是你小名吗?”
米特尔摇摇头,回答他:“轩是我以前的名字,米特尔-宇是我自己取的。你如果想叫我轩的话,也可以。”
“还是米特尔吧,先入为主。对了,对面是一个沉迷器械制造的肌肉大汉。他是你叔的朋友,叫布里德-君齐,是北州恩郡人,那里的家伙都挺壮的。他人挺好的,反正比那个颓废老板好多了。”陈小七指了指对面,说。
突然,对面小楼的门猛然打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走了出来,他剃着光头,满脸是汗。
然后他跑到院子里的一个放着水管的地方,扭开龙头,冰冷的水冲着他健硕的身体。
“大叔!你干嘛在院子里冲澡!”陈小七呐喊。
“君齐,你要是把我的花草弄脏的话,你就完了。”腾蛇生气的声音传来。
刚好布里德站的地方没有花草,只是一块空地,不然也不知道腾蛇会不会当场大打出手。
布里德冲去这一身汗后,脸色好了不少,他自言自语:“啊呀,弄个火系符文石差点热死我。”
然后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陈小七和米特尔,道:“哟,小七,来客人了吗。等等……”
他眯着眼睛,盯着米特尔背着的包。
“好东西啊,”布里德向米特尔走去,欣喜道,“你背后的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米特尔摇了摇头,说:“保命的东西,可不能随手给别人。”
“哈哈,你瞧我,看到好东西就失了分寸。对于冒险者来说,自己的武器可是十分重要的。失礼了。不过,我感觉到你的武器中有些残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不用给我,远远看看也可。”布里德笑了笑,拱手道歉。
米特尔取下包,取出了那两柄武器,道:“是行家吗?也罢,你帮我看看。”
一柄为长剑,一柄为长刀。剑鞘灰白,刀鞘黑红。剑长约一米二,刀长一米。
“哦!哦!这简直是大师之作。”布里德感受着这两把武器散发的气息,不由得兴奋了起来,“能出鞘看看吗?”
米特尔将包给小七拿着,将刀剑系与腰间,然后拔刀剑出鞘。出鞘声清脆悠长,如细水长流,空谷回响。
刀剑之身,隐隐约约看得见符文的纹理。
“你是拿它们砍了什么东西呀,这刀剑上的符文都碎成这样了。看着就心疼,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修补一下。”布里德盯着这两柄大师之作,心疼之时,又显兴奋。
“改日再说吧。”米特尔收这刀剑入鞘。
“你什么时候想修就来找我,不收你钱。”布里德笑道,“你要是想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改良一下。虽然原先的符文很优秀,但是时代变迁,新的东西也是很有魅力的。”
“那就先多谢了。”米特尔说。
“你就是腾蛇说的远方侄子吗?远道而至,不能失了礼。我来给你做点好吃的来接风洗尘吧,你别看我是个粗糙大汉,这两个家伙平时的伙食可都是我做的,他们每次都撑得不行。你说是不是,小七。”布里德拍了拍陈小七的肩膀,大笑道。
“是的,是的。君齐叔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就是能不能做少一点。太多了。”陈小七叫苦啊,每次布里德做饭都做很多,似乎是按照他的标准做的。虽说好吃,但是要是吃不完浪费的话,就会落下个惨不忍睹的下场。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米特尔简单布置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他盘坐在地上,手轻轻拂过地上的刀剑。他已经摘下了那蒙眼的布带,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
他的眼睛很漂亮,似天上的星辰,只是好像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