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傅云书看着萧阙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起伏的脸,似乎对于方才柳青宴的话丝毫的没有放在心上。
傅云书见着萧阙越是这般不在意,心中某处却越是难受,蓦然对萧阙说道:“我知道公子并非是这样的人。”
萧阙抬头看着傅云书,眼神中有几分的不解之意,傅云书说道:“若是公子只是单纯的想要利用江楚风的话,那么救了江楚风之后,就不用再将宁婉找回来……其实,公子还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是吧。”
眼前的小姑娘眼神晶亮,没有被任何的东西所蒙蔽,看着萧阙,那般美好的眼神,如同一面光洁的镜子,可以照出人内心的罪恶。萧阙居然不敢与这样明亮的眼神对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说话,手心却捏成了拳,抑制住内心深处的一种悸动……
萧阙轻咳了一声,淡淡的问道:“你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傅云书见着萧阙问道,才想起正事起来,说道:“公子,清波学院现在还能收人吗?能让三表哥进清波学院吗?”这是半路上傅云书想到的主意,这些天傅锦在家中十分的安静,没有使任何的手段,追根究底,听沧海说清波学院的管教十分的严格。
毕竟是毓烟公子名下的学院,纵然里面都是一众皇亲国戚家的子女,可是怕辱没了清波学院的名声,所以竟然比一般太学所要求的还要严格上几分。这些人进清波学院,都是抱着游戏的态度,不成想一进去萧阙就给他们下了个下马威,说若是不遵守清波学院的规章制度的,直接被开除。
要知道,因为萧阙名声在外,若是被清波学院开除了,对于男子而言对仕途肯定有影响,对于女子而言,对于名声也有影响的。
而裴钰的性格如此,能将他送到清波学院去好好的管束一番,倒是最好不过的。傅云书这般想着,就是不知道,萧阙能不能答应。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裴三公子么?既然你都求情说了,自然能破例,明日让他来吧。”
语气十分的平淡,不过是件不足以为道的小事一般,从某些方面来说,萧阙护短还是十分的严重的……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方才的忐忑不安尽数的不见了。萧阙回来之后十分的忙,一直不知在书上找什么东西,傅云书心想着自己要不要识趣的告辞,正在想着呢,萧阙忽然从书上抬头,问站着的傅云书道:“过几日宫中的宫宴你要去吗?”
不知萧阙为何会问起这个,四月中旬,各国使臣、外臣来朝,皇上会在宫中摆设下宴席,朝中的大臣都要携眷参加,她身为傅家女儿,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进宫的。
“这是自然,父亲前些时日都叮嘱过母亲,让她准备好进宫的衣服呢。公子问这个干嘛?”傅云书歪头,不解的问道。
萧阙的目光幽深,也不知在想什么,见着傅云书问道,便说道:“那日来人众多,你在宫宴上小心些才是,我会让无痕跟着你的。”
傅云书以为萧阙担心的是皇后那边,有些暖心,笑了笑,接下了萧阙的好意。傅云书起身离开的时候,不见萧阙微微的叹了口气。
晚间的时候傅云书才回到傅家,芸娘那边以为傅云书是在裴府那边回来呢,所以便没有多唠叨什么。
傅云书回来之后,将之前裴默给她买的一堆各种颜色的宝石放在了梳妆台上,让沧海找了个盒子准备装起来,芸娘见了那些各色的宝石,笑着说道:“小姐这梳妆盒子里装的都是宝贝,这宝石成色一般,也不纯,小姐怎么宝贝的跟什么一般。”
傅云书将宝石一粒粒的塞到了盒子中,一边笑着说道:“这宝石是今日大表哥买给我的,算起来,这可是他第一次送我东西,可不得好好收着。”
原本傅云书挺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玩意的,所以也是半开玩笑的说道。只是傅云书这半开玩笑的话,听在耳朵尖的芸娘耳中,又是别有一番意义了。
芸娘笑着说道:“原来是大公子送的,大公子一片心意,小姐是得好好的收着才是。”
原本傅云书还不觉得有什么,却听芸娘这般一说,倒是觉得芸娘的语气有几分别扭,说道:“芸娘你胡说什么呢,除了大表哥之外二表哥和三表哥都送了我好多东西呀,怎么不见你叮嘱呢。”
“大公子与其他的公子不一样啊。”芸娘意味深长的说道,见着傅云书一脸的懵懂,芸娘为傅云书将头上的珠翠给拆了下来,梳着她的长发说道:“小姐你可曾想过,老太君那般的疼爱你,为何会将小姐送到京城里来?”
当时回京城,确实是外祖母主动提出要将她送回来的,傅家的马车到了宁州的时候,傅云书还哭了好久,说外祖母不喜欢她了呢。想到离开宁州的时候孩子气的话,傅云书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快到及笄之年,若及笄之礼未在自己家中举行的话,未免会受人诟病。”
这是临走之时,外族给她的解释。
“这是其一,其二是老太君那般的喜欢小姐,也舍不得小姐回来,也不愿意让小姐远嫁到那些不知根底的人家。咱们裴家有三位公子,若是小姐能嫁到裴家,能在老太君的身边,老太君肯定放心一些。”芸娘笑着说道,这话一说完,傅云书的脸立刻就一下子红了起来,“这……这怎么可以呀……”
从未想过,外祖母竟然有这样的想法,饶是傅云书,都脸红的不知所措。芸娘见着傅云书的脸红成这般模样,笑着说道:“不然老太君为何会舍得小姐到京城来,还不是怕小姐长大了在裴家一直待着,怕影响小姐的名声么。”
傅云书此时心中震惊异常,喃喃说道:“可是……我只当他们是兄长啊。”
“老太君知道小姐自小和二公子羽三公子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怕是没有男女之情。”
芸娘边说着,语气稍微顿了顿,笑着说道:“三公子不用说了,他年纪与小姐相仿,又淘气的很,不会照顾人;而二公子虽然细心一些,但是却是个情种,虽然过去那些年,他口中不说什么,但是都知道他还忘不了当年那件事情,若是与小姐在一起,老夫人也怕委屈了小姐。这般细细算来,也就大公子最为合适了。”
傅云书听着芸娘絮絮叨叨的话,一脸的黑线,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大表哥裴默对于她而言属于那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的那种,从未想过,外祖母居然会想将他们凑成一对,红着脸说道:“虽然外祖母舍不得我,但是若是将我与大表哥凑在一起,怕是委屈了大表哥吧。”
听着傅云书这般一说,芸娘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大公子的脾气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冷硬的跟石头似的,谁也不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情。这次老太君大约跟大公子那边透了个底,他此次到京城里来,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小姐。若非是心中有小姐,怎么会如此。”
傅云书的脸跟火烧似的,芸娘知道女孩子家面皮子薄,也没有再跟傅云书说下去了。原本老太君那边是要她瞒下去的,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天真懵懂,一个羞于说出口,天天冷着一张脸,要是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她助一把力,究竟成不成,看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吧。
月华如水,透过镂花的窗户转到幔帐前,那青色破旧的幔帐已经换了下来,换成了浅绿色的浣纱幔帐,上面绣着细碎的白色梨花,月华洒在上面分外的好看。
夜色静谧,傅云书却辗转难眠,外面草丛中的蛐蛐叫着,分外的扰人,今夜难眠的,何止是傅云书一人。
此时的裴府,蔷薇花架下,有人一身青衫,拿着酒看着月亮不知在想着什么,月华照在那冷硬的五官上,平添了几分柔和。
“大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在外面应酬回来的裴原,一眼便就见了坐在蔷薇花架下的裴默,含笑的说道:“花前月下,大哥你何时的有这般的闲情雅致了。”
边裴默将手中的酒壶丢给裴原,说道:“你何时跟着三弟一样学会这般的油嘴滑舌了。”
裴原将裴默手中的酒壶接过,一下子便下去了大半壶,“说起三弟,晚间的时候云书说让三弟去毓烟公子的清波学院去好好的学习一番,收敛一下三弟的性格。”
“也好。”裴默惜字如金的说道。
说着,将剩下的一壶酒全部灌完了,裴原见着裴默这般,问道:“你素来是不太喜欢沾酒,怎么,今日是有烦心事?”看着裴默脚下的几个酒坛,裴默并没有回答,裴原接着猜测道:“是因为云书吗?”
裴默看了裴原一眼,他这个二弟在战场上素来有狐狸的外号,能猜测的出来倒是也不稀奇:“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只将我为最为信任的兄长来看,根本无男女之情。。”
见裴默这般一说,裴原不由得嗤笑出声来了,拍着裴默的肩膀说道:“云书才多大,她年纪尚幼,哪里懂什么叫做情字。只要你将她娶回家,感情可以慢慢的培养的么。”说着,摸着下巴,颇有些苦恼的说道:“说起来若是表妹成了大嫂,倒是真的不习惯。”
原本裴默脸色沉沉的,见着裴原这般一说,也不由得笑了,将酒壶丢向裴原,说道:“去你的。”原本隐隐担忧的神色,倒是少了一些。
“眼前最为要紧的可不是这件事情,过几日的宫宴……。”裴原的语气有几分凝重的说道,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嬉闹之意。
裴默的手指敲着酒壶边沿,看着月色,眉头紧锁,眼中流露出凛冽的杀气,道:“是啊,宫宴,他也会在啊……”
今夜的月色隔外的明朗,丝毫不吝啬的洒在庭院中,月华潋滟如水,如同那个孩子明媚的笑容一般。
不知不觉中,那个记忆中笑容明媚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是那干净的笑容却不曾有丝毫的改变过。那样的笑容,仅平生所见,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笑容,因为任何原因,蒙上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