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一一的拿过来的时候,傅云书纵然是心中早就有准备,但是内心还是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的寒冷,止不住的打颤。
这些药,表面上分开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若非是她精通医理的话,将所有的药方合起来,这些药会阻滞筋脉的愈合,如果按照这个药方服用下去的话,她的右手,必然是废了。
这药方的手脚,做的极其的隐秘,就算是寻常的大夫也看不出任何的差别出来,若非是别有用心,孙大夫又怎么会出这样的错误呢。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那日裴月所说的,“一个废人,如何的能成为毓烟公子的弟子呢。”竟然是在这样的意思。
芸娘和沧海见着傅云书的脸色不对劲,连忙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傅云书连勉强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沧海说道:“沧海,你先出去。”
此时,房间中只剩下傅云书与芸娘二人,芸娘看着傅云书的脸色凝重,心中有几分的忐忑不安,傅云书忽然开口说道:“芸娘,外祖母早就知道娘要害我,所以便就让你和言叔跟过来,看着我是么。”
傅云书这是在赌,因为芸娘与苏嬷嬷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若是当年有什么隐秘让裴月这般的对她的话,那么无疑苏嬷嬷与芸娘是最大的知情者。可是如今苏嬷嬷已经不在了,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便就是芸娘。
先前傅云书试探过芸娘好几次,可是芸娘的口风很紧,却不泄露出一句话出来。虽然傅云书笃定芸娘保留着这个秘密,是为着她好,可是傅云书不想再如同前世一般,被保护的好好的如同一个傻子一般死去。
芸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但是很快的被傅云书捕捉到了,随即芸娘笑的有些勉强,震惊的说道:“小姐怎么会这么说呢?您是夫人的亲骨肉,夫人怎么会害你呢。”
是啊,若非是亲耳所听,傅云书又怎么会想到,就连骨肉相连的母女,也是暗藏杀心呢。
见着傅云书没说话,芸娘加紧的解释道:“小姐,可能是夫人对你平日里实在是太冷淡了,但是夫人只是偏爱二小姐而已,又怎么会加害小姐你呢。”
傅云书淡淡的说道:“可是,我曾听府中的下人说过,当年娘回宁州探亲,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因为当时脉象不稳,不能来回奔波,便就只能在宁州养胎,到了七月的时候,我不足月而生产,险些要了娘的性命。我刚满月,娘便就匆匆的回了京城,便将我留在了宁州。芸娘,我常在想,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能让一个母亲,狠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在外边十几年呢,除非……我不是娘亲生的……”
此时的傅云书是少见的咄咄逼人,也幸好她的对面是芸娘,若是换成是别人,估计早就招架不住了。
傅云书看见,芸娘从最初的惊慌之后,又恢复了淡然,平静如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的破绽,芸娘摸着傅云书的头,慈爱的说道:“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当年夫人在宁州待产,相爷在京城中纳了一个姨娘,又有了身孕,夫人之所以急匆匆的回去,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不带小姐回来……是因为,当年那个术士的预言……”
“祸家之孤星。”当年她一出身,便有人断言了她的命运,芸娘见着傅云书的神色有些松动,便紧接着说道:“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让夫人如何的能带小姐回去呢。”
若是傅云书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很有可能就被芸娘的这一席话给哄住了,可是。
傅云书抬眼看着芸娘,目光清凉如雪,说道:“可是,孙大夫开的药药性相互冲撞,若是我按照孙大夫的药长期的服用下去,这右手会废了不说,就连身子,也会慢慢的虚弱。”
“而这孙大夫,可是娘指明给我看病调养身体的呢。”傅云书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沉了下去,芸娘听了傅云书的话,心中也是一惊。
平静的面容如同冰面终于是裂开了一条缝,眼中的惊恐藏也藏不住,似乎是一个被隐藏的,天大的秘密被揭穿一般……
傅云书手心捏着一把汗,看着芸娘的神色变化,能不能从芸娘的口中得到答案,就看这一回了……
在这个时候,却听见了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门被打开,穿着一身藕色襦裙的谢媛宝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见着里面的气氛这般,不解的问道:“云书、芸娘,你们都冷着脸是干嘛呢?”
谢媛宝的到来,正好给芸娘一个喘息的时间,芸娘松了口气,终于是从傅云书无形的压力中解脱了出来。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芸娘在心中诧异,没想到,在短短的数月时间内,小姐的变化居然这么大,这般强的气场,就连她,都几乎快抵抗不住了。
可是,那个她们这些人费尽心思隐藏了十几年的真相,芸娘希望,傅云书这辈子,永远都不知的才好。
芸娘的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淡定,说道:“原来是谢小姐来了,我去泡茶去。”
傅云书眼看着就快从芸娘的口中套出话来了,没想到谢媛宝的出现却打乱了她的计划,眼中有些挫败。
谢媛宝一向是迟钝的很,笑嘻嘻的对芸娘说道:“芸娘,我要喝今年的雨前龙井,可别泡错了。”
谢媛宝这般的丝毫不懂客气叫什么,倒是将傅云书逗的哭笑不得,芸娘出去之后,今天这样的一个机会显然是错事掉了。
傅云书没好气的问道:“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听出来傅云书的语气之中的不悦,谢媛宝摇着手指,笑着说道:“来找你,肯定是有好消息告诉你呀。”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帖子,上面用桃花笺不知写着什么,傅云书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谢媛宝神秘一笑,说道:“这是拜师的帖子。”
“拜师的帖子?”傅云书这下子倒是真的不解了,一脸疑惑加迷茫的看着谢媛宝,谢媛宝嘴角挑出一抹笑容,很八卦的和傅云书解释说道。
“云书难道你不知道么,今日毓尘阁放出消息说,毓烟公子将在京城开办一家书院,亲自负责授课呢。”
谢媛宝不愧是京城第一八卦,萧阙刚刚要开书院的消息一传出来,谢媛宝便就将整个底都摸清楚了。
原来也不知萧阙是心血来潮还是什么原因,一向冷清的萧阙,前些时候收徒之事闹的满城皆知的,如今收了傅云书这个徒弟之后,又开了一家书院,又一跃成为京城八卦中的风云人物。
据说萧阙将在清波楼改成清波书院,招收五名男学生五名女学生,亲自授课。自然,萧阙能亲自授课,其招收学生的标准肯定很高,大多数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女。
能够进清波学院的,身份自然是非富即贵,而谢媛宝也凭借着层层关系,也拿到了进清波学院的帖子,准备拜师去。
傅云书听了谢媛宝的话之后,不由得感慨萧阙的老谋深算。
虽然萧阙收了傅云书为徒,有皇上一半的授意,可是刷下了端月公主,收了傅云书为徒弟,此举在别人看来,多少有拂了皇上面子的意思,也让皇后他们记恨上了萧阙。
但是萧阙如今在京城中开办了一个学堂,这样一来,也算是让皇上与他的面子之间好看一些;二来的话,也可以不会得罪京城中的那些权贵;三来,男女学生都招收的话,也可以免去了他收了傅云书这样一个女弟子,让那些有心人诟病的理由。这样一箭三雕,果然是好计谋。
这般想着,傅云书看着谢媛宝说道:“那你是要参加这次应试了?你不是说你最讨厌读书的吗?”
谢媛宝点了点头,说道:“自然了,那样一个能看好多八卦盛产的地方,我自然是要去的。”
傅云书默了默,她差点的就忘记了,谢媛宝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性格了。
“小姐,夫人派人又来催了一声,让你过去呢。”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呢,那边沧海回话道。
若是在傅家,谢媛宝唯一怕的人是谁的话,那自然是裴月了。裴月是出身名门贵族,又嫁到了赞缨世家的傅家,一行一言,都是大家闺秀中的典范,不苟言笑,谢媛宝又是活泼过头的性格,自然不喜欢裴月。
傅云书倒是没强求让谢媛宝跟着自己一起去见裴月,到了裴月的胧月居的时候,傅锦并不在,就裴月一个人。
傅云书心下了然,如今她算是知道,傅锦之前的那般老沉和算计,不过都是被裴月逼出来的。按照傅锦的性格,如今见了她还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不成,大约是裴月怕傅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便没让傅锦来见她。
虽然是这般的想着,傅云书表面上还是恭谨的问道:“母亲叫云书,不知所谓什么事?”
之前,傅云书都是叫裴月为“娘”的,如今却只叫裴月母亲,在无形之间,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裴月见着傅云书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温顺,倒是没有察觉出来傅云书与往日里有什么区别,难得脸色松动和蔼的让傅云书坐下,说道:“如今你拜了毓烟公子为师,毓烟公子是名满京城的人物,之后与他学习,不可与家中一般的任性。”
这般殷切的话语,倒是满满的像是慈母对一个女儿交代,傅云书垂下了眼神冷了冷,但是随即还是笑着对裴月乖巧的说道:“娘放心好了,女儿不会为傅家丢脸的。”
“你与锦儿一样聪慧,都是娘的骄傲,娘自然是放心你们。”裴月笑着说道,听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若是,真的将她当做与傅锦一样的话……那又为何这般的对她呢。
“你一个人在毓烟公子那边学习,若是有什么事情身边也没个人帮衬着,你和锦儿的感情好,不如你与毓烟公子说说,收了你们姐妹二人为弟子,如何?”裴月先前的温情话语,不过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做铺垫的而已。
傅云书的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肉里面,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稳住,蓦然抬眼,笑着对裴月说道:“母亲莫不是忘记了,毓烟公子曾说过,此生只收一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