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气氛凝结到了极点。
“吴天信派遣使者说是义和,可是分明是有羞辱之意,我看现在根本就不用再等什么了,直接出兵攻打凤城就是了!”裴原的脸色十分难看,在官场上和商场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第一次见到吴天信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而派遣来的那个叫做陆润之的幕僚也是巧舌如簧。
“吴司马风华正茂,尚且未曾娶妻,与公主是天作之合……虽然吾主是司马,在昭帝麾下,但是天高皇帝远,吾主囤积兵马早就想自立为王,两家若是能联姻,结为秦晋之好,共享这天下。”
风华正茂?天作之合?那一刻傅云书面无表情,裴原的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青筋。八年前,他进京的时候远远的见过吴天信一面,那时他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大腹便便、头发稀疏了,那时三弟年少戏言他为矮冬瓜被三叔胖揍了一顿。
不说他的模样与岁数,就说他那人品也不敢让人恭维。吴天信虽未曾娶妻,但是司马府中圈养的美人歌姬无数。若是吴天信在他的面前的话,裴原将他大卸八块都有可能。
见着裴原此时依旧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傅云书忍不住的说道:“表哥行了,你将那陆润之都打成猪头了还不能消气么。”
裴原没有说话,倒是君泽岚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若非是你拦着,裴公子将那陆润之宰了也不为过。”
傅云书不由得扶额,她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怎么生气,反倒是要安慰他们两个人。“三军交战,不斩来使!”
“也可例外!”裴原瞪着傅云书说道。
傅云书叹了口气,说道:“好了,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今日陆润之来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我若不答应的话要以整个凤城百姓的性命为要挟。”
“就算是那样,你也不准答应!”裴原狠狠说道,傅云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又没有说答应。”
先不说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为赌注,单单就吴天信提出的条件——不要加官进爵,要做为凤君,共同执掌天下,哪里有那般容易的事情,若是真的答应了那踩叫傻。吴天信野心勃勃,说什么让出凤城拥立她为女皇想要凤君之位是假,要整个凰国才是真的。
“吴天信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我们都知道,可是若是一口回绝,那凤城中被他抓起的十万百姓该如何?”君泽岚忧心的说道。
双方若是能够开战早就开战的,说到底拖到现在还不是忌讳着凤城在他的手中,以凤城的百姓为威胁,让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
“若是,能够将那些百姓救出来就好了……”裴原皱眉说道。
“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那吴天信十分狡猾,我们安插在凤城的探子根本就没有能打探出那些被关押的百姓的一丝线索,似乎是一夜之间那些人失踪了。”君泽岚揉着眉心说道,纵然再恨吴天信的胡作非为,可是却不得不一拖再拖。
此时的司马府中,陆润之修养了一天之后终于勉强能够下床,向吴天信告状说道:“大人,此路根本就不通啊,凰国人对我们怀恨在心不要说是求娶公主了,您看他们把我打成的这样。”
说着,指着自己被打青的眼说道:“若不是属下跑的快,那营帐内的侍卫都要杀了属下。”
吴天信的脸色也不好看,陆润之跟随他这么多年本是他的心腹,如今陆润之在凰国军队挨打了相等于是打了他的脸,狠狠的捶了桌子说道:“凰涅!君泽岚!”
见着吴天信这般,陆润之眼珠一转,献计说道:“大人,如今凰国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属下想了一宿,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吴天信看了陆润之一眼,却见陆润之说道:“南狄距离凤城不远,若是我们能够与南狄联手,从南狄借兵将凰国的军队里应外合歼灭,平分了凰国的地盘我们自立为王如何?”
陆润之的话说完,直接摇头说道:“不妥,耶律寒我曾与他打过交道,是个极其狡猾的人,若是真的求助南狄歼灭了凰国,在南狄大军之下我们只能受制于人,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平分凰国可就是南狄人说了算了。”
陆润之被裴原打了一顿,又在凰国军营中受那么大的屈辱,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便说道:“可是如今凰国摆明了与我们为敌,不会答应大人的条件,若不求助南狄我们不就死路一条么……”
吴天信笑了笑,说道:“可是那十万百姓不是在本司马的手中么。你就看吧,凰涅与君泽岚绝对不会置那些百姓于不顾的,只要本司马手握他们的软肋,不怕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那凰国十万百姓没有被救走,君泽岚一天都不可能调动大军攻城,至于拖……看谁能先沉不住气。
他召来贴身侍卫……
“大人,天色晚了该歇息了。”二人事情商议结束,门外传来叩门声,吴天信应下之后房门推开,绿衣娉婷而入,灯火下,清冷的眉宇平添了几分妩媚。
京城中,谢奕之看着萧阙眉宇之间的凛冽之意,不由得为吴天信默哀了片刻。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偏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真的是——急着找死。
谢奕之走之后,许久未曾露面的无痕悄无声息的进来,回禀道:“公子,二十六年前,宫中一共三位御医告老还乡、两位御医被处罪,擅长妇科的是张平张御医,二十六年前无故失踪,下落不明。”
一个月前,公子让他去做了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就是寻找二十六年前失踪、告老还乡的御医,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是他并非是留痕,公子下的吩咐照做便就是,并没有多问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萧阙将这件事情交给的是无痕去做,而并非是将此事交给留痕。
萧阙沉吟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会儿后吩咐道:“找到张平的下落。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漫天的雪花簌簌而落,大雪下了整整一天,堆积在枝梢,浅浅的月色光辉,在远处宫灯的映照下恍若是一夕间万树梨花绽放。
常年未曾打扫的路并不好走,在这样的林间穿过,昭帝的步态蹒跚,他曾在雪地里率领将士斩杀敌人头颅,如今在这样的雪地里,连行走都困难,岁月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穿过了那一片树林,他推开紧闭的宫门,一扇扇门被打开,深夜中除了簌簌而落的雪花声之外只听得见木门“吱呀”的声音,带着一种陈年的腐朽的味道。
最后一道宫门被打开的时候,那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房间,里面放着数十颗夜明珠,在黑夜中散发着莹莹光辉。借着夜明珠薄弱的光辉,可以看得见房间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画像,画上的女子,娉婷无双,梨花纷落的季节,眉目如画。
昭帝痴痴的凝视着画像上的女子,恍若是穿越了经年岁月的光阴,红颜白骨。
画像上的女子眉眼与今日在宫中与他对峙的青年相叠合,可是,眉宇之间的某一些东西却一点都不相似……
朝云阁外,夏守忠拦住了数次想闯入其中的刘钺,焦急的说道:“哎哟刘大人,这朝云阁皇上可是吩咐过了谁也不许进,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夏公公,我可是有要事回禀皇上,若是耽误了大事,你我可担待的起?”刘钺外厉内荏的说道。
夏守忠两厢为难之际,却见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昭帝缓缓的走了出来,见是刘钺,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让你看押着裴亦云么,你怎么进宫来了?”
刘钺小声的在昭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昭帝脸色一凝,立即吩咐夏守忠道:“召萧阙进宫!”
前线军营中,裴原手中握着从宁州传来的最新消息,几乎将手中的密信捏成粉碎,昭帝,欺人太甚!
圣旨下到宁州,明目张胆的以三叔的性命为要挟让大伯进京,而在父亲与大哥几人苦劝了一晚上之后大伯毫不犹豫的启程到京城去。他们明知京城是陷阱,可是三叔在昭帝的手中大伯不可能放之不顾的。
此次京城之行,明知凶多吉少,所以裴正轩将军营中的事务一一的交代给了裴默,自己只身前往京城。而方才一出宁州,便被京城来的侍卫以谋逆的罪名擒获押送回京城。
如今裴家上下人人自危,而信中大哥说,下令抓大伯的人是负责此次案件的主审官员,萧阙……
信中大哥刻意交代,裴家变故不欲让云书知道,可是这样隐瞒下去能够瞒的住多久呢?裴原自己担忧裴家心急如焚,可是在傅云书面前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两厢为难之际,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怎么回事?”裴原皱眉高声问道。
没一会儿,他的贴身侍卫进来,面色凝重的说道:“不好了,公子,是军营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