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各有各的心事,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玄凌,玄凌看着皇后问道:“母后,那我们现在改怎么办?如今父皇的密旨已经到了楚江,萧阙可是在回京城的路上了。若是真的等他回了京城,父皇改变了心意的话……” 皇后扶额,闭目靠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又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无论过了多少年,只要一涉及到当年的事情,她的情绪就不由自主的会激动。 “你是太子,又怕什么?”皇后睁开眼,缓缓的说这句话道。 玄凌疑惑的看着皇后,“儿臣虽然被封为了太子,那是因为父皇病重没有法子。如今御医说父皇的病情渐渐的好了起来,若是父皇…谢奕之出使离国之后,宫中的御林军是由你在掌管?”皇后忽然问道。 见皇后问及到他的兵权,玄凌心中一突,说道:“是,宫中御林军是儿臣在掌管。但是京城外还有皇城军驻扎,父皇病重前,召了清远候进宫,将皇城军交给了清远候……” 皇后听到清远候的名字,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不过是个清远候而已,他已经不问朝政多少年了,只等着京城中的大局定了下来,你是太子,他们难道不听你的吗?” “母后的意思是说……”玄凌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狠戾,问皇后道。 皇后起身坐正,看着玄凌说道:“成大事者需得心狠。萧阙回京城的这一段时间,你将兵权与人心都控在自己手中,萧阙若是在回京城的途中‘旧伤复发身亡’固然好,若是不行,我们在他之前,登基为帝!” 玄凌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见皇后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就连玄凌的后背都不由得一凉。他本以为,皇后是深宫妇人不足畏惧,可是如今看来,皇后已经全然的颠覆了他的认知。 皇后淡淡的看了玄凌一眼,自然是知道玄凌在想什么,心中冷哼一声,看着玄凌说道:“如今你的舅舅死在了萧阙的手中,本宫所能依靠的就是你了。你还年轻,母后这些年在宫中自然听到的、看到的东西要比你多,你是母后唯一的依靠,母后定然会倾尽全力,帮助你的。” 突然从皇后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隐秘,玄凌的心中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听皇后的意思,似乎在她的手中依旧掌握着不少秘密。而这些秘密,也是用来与他交易的筹码。 玄凌是何等的聪明的一个人,他是玲珑心思,随即便也就笑着,应和着皇后认真说道:“母后放心,舅舅的仇,儿臣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母子二人,虽说是在交心,可是在交心中又处处透露着算计于防备。这,便就是皇家所谓的骨肉亲情…… “如今公子羽已经在居庸关盘踞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与谢家军队对峙,若是我们再不回京城,公子羽估计要失去耐心了。”萧阙指着地图上的居庸关叹了口气说道。 见萧阙这般说,谢奕之点头,说道:“之前以风雪大为借口,两军可以不交战,可是再这样胶着下去,皇上必定会动怒调换兵马去居庸关的。” “这是其一,其二,宫中的歆羽夫人,应该快要临盆了吧……”萧阙的目光落在了船舱外面,今夜海上月亮蒙上了一层奇异的淡淡红色,这样的红色月亮,对于海上的人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那是暴风雨将要来临的预兆。 “你是说……”谢奕之看了萧阙一眼,神色古怪的欲言又止了会儿,萧阙没有接谢奕之的话,说道:“若是我们不回京城,怕公子羽按捺不住,记挂他们母子的安危……” 见萧阙这般说,谢奕之脸色古怪的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柳青宴见萧阙与谢奕之二人正在讨论着布阵呢,他不懂这些,所以沉默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提到公子羽,柳青宴想到什么一般问道:“记得当年你与公子羽之间的交情不错,为何当年皇上攻打越国的时候,你竟然也会答应一同去……” 当年越国的一场战役,比之凰国更加的惨烈,数十万的战士都被坑杀在了居庸关,公子羽也生死不明——这是所有人对于那一场战役的评价。 可是鲜少有人知道,那一场战役中临镇风为主帅,萧阙为督军一同参与了那一场战役。在那一场战役中,临镇风支走了萧阙去接应粮草,自己用毒计离间君臣之间的感情,杀了一代名将公子羽、坑杀了数十万的将士。 等萧阙回来的时候,曦国已胜,对于覆灭的凰国已经无力回天。是以他暗中救下了越国的遗民、和幸存的将士秘密聚集在了一起,得知了公子羽被苦禅大师所救的事情,所以特意请来了若尘子为公子羽疗伤。 当年的东陆四公子中,萧阙最为年少,那三位杰出的青年对于萧阙十分欣赏,丝毫不吝啬的指导萧阙一些东西。而公子羽身为一代名将,也指导了不少萧阙关于作战和功夫上的事情。二人感情不错,但是却因为那一年萧阙带兵攻打了越国,让二人之间终究生了嫌隙。 让柳青宴十分不解的是,当年昭帝让命人攻打越国的时候,萧阙非但没有劝阻、为何还以参军的身份同去越国呢? 柳青宴这般一问,谢奕之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他对于当年越国的那一场战役不太了解,但是淝水那一场以少敌多的殊死战役,那时朝中并无良将,昭帝将目光落在了谢家身上。 当年兄长从未出征过,他年少气盛,跟着兄长一起去参加了那一场战役——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可是那时的萧阙,未及弱冠之年,他也从未参与过任何的一场战役,不是不知道那一场战役的危险性的,可是为什么萧阙也会前去前线呢? 原本三个人正在说着正事,萧阙与谢奕之两个人同时蓦然的八卦了起来,看着萧阙。萧阙见着两个人好奇的眼神,眉头皱了皱。 这两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些都是他不愿意去想的那些事情…… 萧阙不想回答的问题,除了傅云书之外没有哪个能够逼问的出来,所以,那两双好奇的眼神在萧阙的淡漠中之间的被无视了。 淡淡的看了两个人一眼,萧阙紧接着指着地图上说道:“居庸关在我们控制当中,但是南狄开年之后,居然也没有任何动作,就算是耶律寒忌惮于宁州裴家军队,可是此人野心勃勃,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般的安分,我会增加那边的暗卫,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见萧阙提到南狄,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怕萧阙看出了什么异常出来连忙的相互移开了视线。因为心虚,便没有追问萧阙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说道:“南狄那边左右是有裴家你乱不起来的,倒是京城中。若是预料不错的话——临镇风的死讯应当已经传到了京城了吧。”
提到京城两个字,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若是他们动作够快的话,昨天晚上消息应该就传到了京城。”
“临镇风一死,皇后就没有了依靠,更加视你为眼中钉。皇后那边没有了临镇风作为依靠不足以为惧,只是她若是跟玄凌串通一气……”谢奕之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顿了顿紧接着说道:“此次回京的路上怕是多有波折啊……”
柳青宴笑了笑,说道:“此次能不能将萧阙阻杀在京城外关系着他们的成败,若是不能将萧阙阻杀在城外的话,难保他们不会铤而走险。”说到这里的时候,柳青宴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我们离开京城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如今京城中的御林军由玄凌掌管。”
谢奕之闻言,脸色沉了几分,御林军之前本是他掌管,大多数都是跟随着他参加过数次战役的兄弟,之后玄凌接手不过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将整个御林军中弄的乌烟瘴气的:“半年的时间而已,原本跟着我的五个副将被他撤换了三个,新提拔上去的御林军都是他的人,他行事倒是有几分手段的,如今估计整个御林军都听命于他了。”
柳青宴知道谢奕之的心情,毕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莫名被排挤,心中自然是有怒火的。只是:“皇上猜忌心重,朝中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在京城中除了御林军与皇城军之外,便无驻扎军队,若是连皇城军都听命于玄凌,那京城可就牢牢的被玄凌拿捏在手中了。”
萧阙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如今京城中的皇城军由清远侯掌管,清远侯的性格孤僻,虽与昭帝多有不和,可是对于皇室忠心耿耿,在玄凌尚且未曾正式继位之前,皇城军绝对不会成为我们的威胁的。”
谢奕之听见清远侯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复杂。清远侯是长乐的父亲,他本就心仪长乐多年,不说别人,就连嫂子庭雨郡主都看出来了,曾私下跟哥哥问过要不要去府上提亲。
可是却被他拒绝了,庭雨郡主只当他是性格风流,纵然喜欢长乐却依旧不肯为长乐定性,为了这件事情嫂子曾与哥哥还争吵了一番。对此,谢奕之只得苦笑,并不知如何解释——并非是他不愿意为长乐定性,而是谢家——正在做那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清远侯年少的时候曾听闻过他的名声,对于皇室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加忠心的人了,这便就是侯府一脉相连的家训,谢奕之不敢去赌——万一那件事情事败,会牵连到长乐,更会让长乐夹在他与她的父亲之间左右为难。是以,这些年来他不敢去侯府提亲吗,又不想放弃长乐,其中的为难也就只有他的哥哥能明白。
萧阙见着谢奕之沉下来的脸色,便知他在想着长乐的事情,萧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只要我们平安到达京城、赶在玄凌掌控宫中局势之前,我们就不会与清远侯有正面上的交锋。”
若是那个秘密,被皇后透漏给了玄凌,他们母子二人绝对不会让他回到京城中。就算是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后也决不会冒险再让他安然无恙的见到昭帝。
所以,这一路上玄凌必然是倾尽全力派遣出杀手追阻他,而他,要在玄凌所派遣的杀手中平安脱身、又要在出其不意赶在玄凌动手掌控京城中局势之前。
玄凌作为皇上最为重视的皇子,其势力不容小觑,如今萧阙又重伤在身又要长途奔波,是以弃船到了陆地回京城的一路,定然是一路伏兵。萧阙又有伤在身,这一路不可谓不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