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采薇在府中虽然骄纵,但是所居住的采薇居的布置却是十分的清幽。她不似一般的院子中种满了花草,院子中种满了凤尾竹,绿荫荫的,十分的清幽。院子中种了紫藤,紫藤架上架了一架秋千,此时五月初,正是紫藤花开的时候,一簇簇的花朵,十分的好看。
一行人方才踏入何采薇的院子,裴亦云刚进去,见了里面的景致如早电击一般,一向漠然的神色大变,后退了几步扶着门框方才站住。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正是阳春三月的季节,朦胧的细雨笼罩在原野上,青青碧草中开着细碎的、不知名的黄色花朵,整个天地间笼罩着一层飘渺不定的轻纱,如同一幅泼墨的画卷。
带着斗笠的少女,手中提着竹编的篮子,在朦胧细雨中采着野菜,竹篮中已经有盈盈一握的一篮子绿色的野菜,少女的语调轻快、声音娇嫩着如同二月里的嫩芽,轻哼着歌谣。
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原野的寂静,马车停在了离少女不远的地方,低声笑问道:“姑娘,此处可有借宿的地方……”
“舅舅、舅舅你怎么了……”傅云书见着裴亦云这般失态,脸色变得无比的惨白,担心的叫道,将他从那隔世经年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裴亦云抬手扶额,似乎是要遮住初夏的绚烂的阳光带来的眩晕感,又似乎是以宽大的袖袍,掩饰住眼中那种种的复杂的情绪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惨然的笑容说道:“无事……无事……”
傅云书对着裴默与裴原投去不解的目光,裴默裴原回了一个也不知情的表情,一时间四人便在采薇居的门口停留了下来,裴亦云将手放下的时候,目光依旧淡淡,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没有半分的失态。
“我们毕竟是客人,若是直接闯进去怕是不好,云书你也回去吧,有舅舅在,不会有事的……”到了采薇居的门前,裴亦云却是转身离开,众人面面相觑,但是见着裴亦云今日这般的反常,谁也不敢多问、多说些什么,只能跟着裴亦云一起离开。
等送走裴亦云之后,傅云书等人再去采薇居的时候,却被采薇居的丫鬟小荷拦了下来,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大小姐,相爷说了不许任何人进采薇居也不许任何人再问这件事情,小姐还是请回吧。”
见着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她那一巴掌挨的莫名其妙没个交代,傅云书自然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看了小荷一眼,冷哼道:“你是说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打量着我好欺负是吗?”声音中难免的带着怒火,“那一巴掌还没给我个交代,我可不能平白的就这么挨了。”
见着傅云书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小荷连忙跪在地上早就没有了那日的咄咄逼人,“小姐,都是奴婢糊涂,都是奴婢的错因为一时护住心切,所以冤枉了小姐,小姐若是要怪就怪奴婢,与夫人无关。”
见着小荷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傅云书有几分无措,将声音软了点,问道:“我不追究可以,那你说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叫我背了这么个黑锅!”
此时小荷也不敢隐瞒傅云书,只能小声的跟傅云书解释道:“夫人在常点的香中做了手脚,三姨娘一去夫人的院子夫人就点了大量麝香,三姨娘原本就落过一胎,身子底子虚的很,所以这次去夫人的院子,回来孩子就没了……”
傅云书听着跟自己那一碗糖蒸酥酪没有任何的关系,不由得气结说道:“若是因为中了麝香而小产,那为何大夫会说是因为红花?”
小荷的眼睛闪了闪,跪在地上说道:“那日为三姨娘诊脉的大夫不是孙大夫,学艺不精,所以诊错脉了……”见着傅云书不依不挠的,这边小荷跪在地上哀求的说道:“这件事情关系到夫人,也就相爷与老夫人知道真相如何,求小姐可怜可怜奴婢,不要再追究下去。不然若是被夫人知道是奴婢走漏了风声,奴婢的性命都不保了。”
很显然,这件事情查出来是裴月做的,裴月是傅家当家主母,若是传出去有损的可是傅家的名声,就算是傅永信再怎么宠爱何采薇、老夫人多么的不待见裴月,这件事情只能是就这么算了。在嫡庶分明的曦国,这就是妾室的悲哀,接连的没了两个孩子,却得不到一丝的公道。
只是裴月此举算不得聪明,虽然何采薇的孩子没了,但是却是更能让傅永信怜惜,裴月本就失了夫君的心,现在夫妻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所以这件事情,谁都没有好处。
此时的凝雪居内,傅雪听着丫鬟说着采薇居的事情,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算了?原本以为夫人与三姨娘之间的斗争我们从中间多少可以捞一点好处,可是却没想到三姨娘的孩子没了,父亲那边居然将事情压了下来,没有处置夫人。之前父亲是那般的宠爱三姨娘、奶奶是多么的看重三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啊。”
听着傅雪的话,二姨娘眼中闪过了复杂的神色,看着傅雪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两个字。裴月是正室,是大房的脸面,断然是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妾室而伤了傅家的脸面的。”
严氏看着出落的越发的如花似玉的女儿,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雪儿,娘这辈子已经没了指望,但是你不一样,你这辈子还很长,一定要做人上人,绝对不能跟娘一样,做妾室!”
何采薇小产的事情这样算是告一段落,连傅永信都开口压下去的事情傅云书自然是没法子追究。
这边傅云书担忧着裴亦云的身子,离开了采薇居之后已经是傍晚了,方才要去裴府,宫中那边却传来了旨意,让傅云书进宫抚琴去。
傅云书听着宫中来的旨意傻了眼了都,“宫中琴师那般多,为何让我去抚琴?”
传旨的是黄公公,也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笑眯眯的说道:“是歆羽夫人这阵子身子不怎么痛快,晚上睡不好御医说要听人抚琴安眠,但是宫中那些琴姬歆羽夫人又说俗人抚琴没有意境,也就只有傅小姐合了歆羽夫人的眼缘,所以歆羽夫人想让傅小姐进宫住几日抚琴。”
虽然出了越国遗民刺杀的事件,昭帝大怒,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的。但是身为越国遗民的歆羽夫人,却是丝毫的没有任何的影响,恩宠依旧,一点都没有动摇她在宫中的地位,也幸好他没有子嗣……
傅永信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但是见着傅云书一脸雾水的站在那里。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夫人这般的看重云书,是云书的荣幸,公公先喝口茶,云书收拾片刻之后就进宫。”
一面命人拿赏钱来,黄公公脸上堆着笑容,忙说相爷客气。
这边傅云书一脸的雾水,但是宫中的马车都已经到了傅家,因为说是要进宫住几日,自然是要收拾些衣服安排妥当,这一耽误,到了宫中已经是到了晚间了。
到了琉璃宫已然是晚上,晚间的琉璃宫的景色比白日里看着更为的震撼。却见琼楼玉宇,屋檐下挂着一盏盏的八角宫灯,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绚丽的颜色金碧辉煌,让人恍惚觉得这是天上宫阙一般。
不愧是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方才打造出来的宫殿,这般的穷金奢侈,也就只有里面那位名动天下的歆羽夫人才能够配的上吧。傅云书微怔,都说帝王无情,可是昭帝似乎是将一生的深情都给了这位被称为妖姬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如此的纵容于她、也不会费心的为她打造这样的一座宫殿、也不会在安定公被杀追查越国遗民却唯独对她恩宠不减。
难怪临皇后那般狠毒的人,却依旧忌讳着歆羽夫人、也难怪玄凌也对歆羽夫人忌讳莫测,毕竟若是歆羽夫人膝下若有一子的话,依照昭帝的性格,那个孩子绝对会成为玄凌最强大的对手。
傅云书正在胡思乱想着呢,已经有宫人禀报道:“夫人,傅小姐来了。”
“进来吧……”那女子的声线华丽、慵懒着带着无限的风情,纵然是身为女子,听了这样的声音也不由得酥麻了身子。
贵妃椅上,美人斜靠在上面,她穿着红色金丝绣花流彩长裙,屋子内雕花的架子上各放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莹莹光辉,她的容貌在夜明珠下更是肌肤赛雪,乌黑的长发如同丝绸一般随意的散着,全身似乎没有骨头一般慵懒的躺在那里,风情万种,都说越女都妩媚,果然不假,身为女子的她看了都忍不住的脸红。
见着傅云书进来,歆羽夫人轻轻的挥手,伺候在里面的宫娥都退了下去,动作整齐无声,就连她的贴身宫女柳心都没有留下,离开的时候关上了宫门,此时寝殿内就剩下傅云书与歆羽夫人两个人。
宫中的香炉正在吐着云雾,也不知歆羽夫人点着的是什么香,十分的甜腻,闻久了让人有种眩晕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将香灭了吧,这种香你不能闻久了的。”歆羽夫人缓缓的开口说道,傅云书见着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自己只好起身将那香灭了,站在那里,颇有几分尴尬。
歆羽夫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似乎是经过千万遍的演练过一般,娇媚的勾人心魂:“我又不是皇后,离我那么远干嘛。”
傅云书的脸上闪过了一分尴尬,歆羽的态度十分奇怪,不知是敌是友,便瞧着那一方琴,问道:“夫人要听琴吗?”
歆羽夫人却摆手,说道:“先不急着听琴,你先过来。”
歆羽夫人缓缓起身,披着的纱滑了下来,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傅云书都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歆羽夫人轻笑了一声,将红纱拉好,不知按了什么,却见没人踏后面的牡丹屏风缓缓的打开,竟然露出一方密室出来,傅云书看的目瞪口呆……
歆羽夫人拿了一盏夜明珠的宫灯,对傅云书说道:“下来吧……”
对上那上含着浅浅笑意的眼,傅云书就跟魔怔了一般,情不自禁的跟着歆羽夫人一起走了下去。
借着歆羽夫人手中提着的灯笼淡淡的光辉,下了几层阶梯之后,便可看见里面是一方简陋的石室里有一石头砌成的床,床上放着厚厚的棉被,上面躺着一个黑衣人,饶是傅云书,也忍不住的惊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