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的边界是南狄,这些年来,虽然两国并没有正式的交战,但是两国之间摩擦不断。南狄是游牧民族,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部落,可是这一代的南狄王年轻有为,在即为不过短短的五年的时间中,将周边的部落小国一一的吞并,在边界可谓是横行霸道。
南狄为游牧民族,土地贫瘠,多是以游牧为生,自然对富饶的宁州垂涎已久,期间发动过几次偷袭,想要从宁州捞点好处。可是却不曾想到,裴家军却是个铁打一般的军队,将边关守卫的严严实实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每次袭击,都是以兵败而归。
是以,裴家军与南狄之间的关系十分的微妙。
“裴少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吐尔非端着酒杯,略带些醉意的向裴默说道,“我们王上原以为裴将军暮年之后,后继无人,却没想到裴少将军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默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见着吐尔非这般说道,他显然是不怎么喜欢南狄人的,所以态度冰冷,好看的薄唇吐出几个字:“南狄王过奖了。”
吐尔非却没在意裴默冷冰冰的态度,嘿嘿的笑了笑,说道:“可是再厉害又能如何,如今王上让我与曦国义和,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打战了。”
见着吐尔非这般的言辞,众人嗤笑了一声,紧接着想着这南狄的国师是不是有些缺心眼还是喝醉了,说话前言不着后语的。
在宁州的时候裴默也没少跟吐尔非交锋,见着吐尔非今日的表现这般的异常,倒是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却见吐尔非紧接着说道:“我们知道裴家军的厉害,所以才跟曦国俯首称臣。不过裴默,你也不要得意!”
吐尔非也不管裴默有没有喝酒,直接的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说道:“等着我们南狄休养生息储存兵力,到时候挥兵南下,不说你一个小小的宁州,就连这曦国的江山可都是我们南狄的了。”
原本众人只是当笑话看着吐尔非的,可是没想到吐尔非竟然这般的大放阙词,众位大臣面面相觑,那南狄的使团的人一面跪下请罪,一面想要上前拉住已然醉了的吐尔非。吐尔非看似瘦弱,但是力气不小,一把将那使臣给推开,指着裴默说完之后,便指着萧阙说道:“你是人才,王上说一定不能让你辅佐玄凌,不然我们南狄不可能吞并曦国……”
这边,昭帝的脸色早就变了,一拍桌子,说道:“都愣着干嘛,给朕拉下去……”
这边早就有侍卫上前将吐尔非给拉了下去,南狄的使团跪在地上,昭帝却将因为吐尔非的话气的不清,命人将与南狄义和的文书一把撕掉,愤怒的说道:“南狄居心叵测,意图染指我们曦国河山,这件事情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义和之事做梦吧!”
南狄的大臣面对着昭帝滔天的怒火吓的腿都软了,因为着南狄使团的事情,这一场宴席自然是不欢而散。
没想到,原本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宴,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事端。傅云书回到碧水轩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这边沧海见着傅云书的手腕已经青紫了一圈,有些肿,回到碧水轩连忙的命人去找冰块,而芸娘见着傅云书肿着的手腕也吓了一跳,去找药膏去了。
傅云书原本在宫宴上只顾着看热闹倒是忘记了自己的手受伤了,如今见着沧海与芸娘说起来,倒是觉得手腕一圈生疼,别是伤到筋骨了,一边对还在找药的芸娘说道:“在外面柜子中第二层有雪肌膏拿给我……”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卧室内想要将沾染着酒气的衣服换了,冷不防一进门看见一个白衣人正坐在那里,傅云书吓了一跳,“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也不知萧阙是何时出宫的,竟然比她早些回来等在碧水轩。
萧阙看了傅云书一眼,目光落在傅云书露在外面的一截皓腕上,傅云书的手腕生的十分好看,冰肌玉骨,纤细精致,只是那白皙的手腕一圈青紫十分的明显,便皱眉问道:“是谁做的?”
见着萧阙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傅云书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将衣袖给放了下来,但是在那样清亮如雪的目光下又不好撒谎,呐呐说道:“是二皇子……”
这边听着玄凌的名字,萧阙的面色沉了沉,没有说什么。转而问道:“今日南狄使臣的事情是你做的。”
语气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傅云书见着萧阙都这般问了,也不敢隐瞒,便老实的承认说道:“是我在他酒中加了千日醉。”
千日醉顾名思义是一种让人喝了下去能够让人的表现类似于醉酒的药粉,她是一般烈酒的几十倍不止,只要喝了掺了千日醉的酒一杯便可醉。俗话说的好,酒后吐真言,原本傅云书在吐尔非的酒中加上千日醉因为吐尔非针对萧阙的事情故意的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在宴席上出丑丢脸。
谁想到这吐尔非竟然在宴席上大放阙词将自己的野心都说了出来,让昭帝大为愤怒,这次曦国与南狄的义和肯定是不成了,自己无意之间破坏了两国的义和,是不是也意味着南狄没有这一年的休养生息和曦国的资助,一年以后的战役南狄根本就无力发动?
傅云书心中窃喜,但是萧阙脸色却沉沉的,看不出是何想法,淡淡的说道:“如今皇上大怒,已经命人将吐尔非与南狄的使团关押了起来,两国可能因此会交战。”
傅云书以为萧阙是在生气,有几分委屈的说道:“如果不是他今日在宴席上故意的针对你我也不会这样,再者说了,是南狄狼子野心故意的求和实则包藏祸心,说到底,是他们自作自受而已,也不能怪我啊。”
萧阙听着小姑娘委屈的语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底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眼中黑是黑白是白,受了一点的委屈便要加倍的还回去,哪里明白如今曦国与南狄的关系十分的微妙,此次义和是昭帝早就准备好了,让两国在边界少些交锋,给彼此修养的时间呢。
不过毕竟是为了他出口气,到底也不忍心责备傅云书,耐心的跟傅云书解释说道:“如今曦国当年在居庸关一战,虽然大获全胜,灭了越国,可是在居庸关永安候急功求利,不听麾下谋士劝阻,将公子羽麾下的数万将士尽数追杀,导致曦国动了国本。如今虽然已经过去八年,但是皇上在政事上已经不如之前那般的勤勉……”
萧阙所说的昭帝不如之前那般勤勉还是十分含蓄的说法,曦国自从灭了越国之后,虽然成为东陆的一方霸主,但是这些年来昭帝大建行宫,广征赋税,而且这几年来南方水灾、北方旱涝,曦国已经动了国之根本,远远的没有恢复过来。
本就是乱世,而离国日益强大,西有离国虎视眈眈、北有南狄狼子野心,加上这些年来昭帝醉心风月,世家贵族门阀割地之风盛行,朝中真正的办实事的官员已经很少,所以曦国早就不复当年风采,急需修养。
而南狄已经成为了曦国新的隐忧,昭帝何尝不知道南狄的狼子野心,只是昭帝年轻之时虽然是马上皇帝,可是到了暮年之时,贪图享乐,却害怕了战争、曦国也经不起战争,所以南狄求和,昭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打仗,什么都好说。
却没想到,南狄派来的使者在傅云书的算计之下,将自己的一番野心全部都说了出来。在众多国家面前,若是昭帝继续装作不知道与南狄交好的话,那曦国霸主的脸面就没法搁了。如今的局势就是就算是曦国不适合打仗、但是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要处置南狄。
傅云书的无意之举,将昭帝的计划打乱的同时也得罪了南狄,若是被人知道,傅云书几个脑袋都不够用的。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有些震惊,原本只是单纯的为萧阙出气,可是哪里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啊。但是想到前世的时候,南狄在一年之后不还是对曦国发动战争了,最终裴家军不知死了多少在战场上。
昭帝明明知道如此,却还是养虎为患,傅云书方才的负罪感也就轻了几分。见着萧阙脸上的神色也方才进来的时候那般的难看了,便恬着脸笑着说道:“公子,没想到你竟然对朝中的事情了解的挺多的。”
原本萧阙给人的感觉属于那种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那种,可是却对朝中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和皇室相交甚密,却又不接受任何的加封,倒是真的奇怪的很。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眼中有复杂的神色闪过,万幸的是傅云书不过是随口的一说而已。
“小姐药拿来了……”在傅云书与萧阙说话的功夫,芸娘找到了傅云书要的药,见着萧阙在这里吓了一跳:“毓烟公子……”
任凭是谁见着一个男子出现在自己小姐的香闺之中,自然是十分震惊了,眼中还带着疑惑。萧阙脸上的神情倒是淡淡的,目光落在了芸娘手中的药上,淡淡的说道:“药给我。”
芸娘愣愣的,将药递给了萧阙。
萧阙见着芸娘在这里,便说道:“我给她上药就行,你下去吧。”
虽然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起伏,但是有的人天生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在那里,所说的话别人会不自觉的去执行,今日的事情傅云书做的不知轻重,他可不想让傅云书蒙混过去就完事,必然是要好好的教训她几句的。
芸娘出去,将门还贴心的为着二人关上,等着反应过来之后,才想到自己为何要这般的听话……这深更半夜的,虽然两个人有师徒的名分在那里,但是毕竟萧阙是个未婚的青年男子、傅云书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像什么话。
但是见着面无表情的萧阙,芸娘又不好推门进去,只能站在门口干看着里面。
萧阙将傅云书的一截袖子转起来,那一双修长的手取了透明的药膏,认真的为傅云书涂着。他的动作十分轻柔,指腹微热,傅云书不觉得双颊微红,看着那认真的样子,墨色的剑眉下眼神专注,让人不禁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