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韩君卓一脸平静地缚手站在染轻屋前,内心早已波涛汹涌。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就这样留下一句‘出谷游历,勿念’领着染墨走了。没有他的允许,她凭什么擅自离开?她凭什么留下他,该被留下的人应该是她。
她刚来无心谷的时候,自己总是不断的找她的麻烦,为难她。让所有的人孤立她,可她却波澜不惊,反而无比享受孤独。有时踩踏着嘎吱作响的落叶去林中寻到一方静谧;有时轻吟朝露,浅颂余晖,渗入诗文的灵感中,有时伴着朝阳独立窗前吹她一直最喜欢的曲子,有时夕阳刚落之际,她就孤灯夜读或静静坐着,点燃记忆的灯火。
那个女人的就像只猫一样,喜欢孤独而且自由自在地活动,习惯沉默习惯孤独。
自认为对她了若指掌,百密一疏,还是疏忽了猫有浪迹天涯的特性。
爹提醒他,猫不像其它家禽,一旦离开人就很难再适应原有的野外生存环境,而需要过分的依赖人生存,猫一旦跑到野外很快地适应野外的生存环境而野化。
他一定要出谷将她追回来,决不允许猫女被外人染指,猫女只有他一人可以欺负。
明明自己才是无心谷的主子,那个该死的女人却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不想理的时候怎么说,都不会搭理人,高傲无比。在她的眼里他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她的眼里永远就只有那只该死的狗。即使有时候看着自己,那也是在寻找那人的影子,难道他就真的如此不堪入目么?他有什么不好的?那人又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样念念不忘。那人不救是救过她几次么,他也可以。
那个女人明明难看得要死,却经常花大量时间打理自己。明明缺了一根手指,结果还在指甲上染色吸引众人的目光,那个女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真的不清楚。
他经常看到他 将凤仙花花瓣放入适量食盐后,捣烂,然后放置半天。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那个怪癖的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新花样。之后见到他取适量的花瓣敷于指甲盖,以盖住指甲盖为准。 最后用叶子包住,并缠好,包缠的方法都类似包粽子。磨磨蹭蹭之后将自己的手指包裹得像受了伤似地。
有时候她泛懒,不愿意那般繁琐地染指,也会将丝棉捏成与指甲一样的薄片,放入花汁,等到吸入水分后取出,放在指甲表面,经过连续浸染三到五次,数月都不会褪色。
丑女的花样就是比一般人要多。
靠近她十步之内,就可以闻到她身上股若有若无的花香,这也就跟她整日摆弄她的那些奇怪的花花草草有关。
她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始终干净整洁,残了的手却异常灵巧,她自己的房间整理得仅仅有条,一丝不紊。
无心谷内的竹林的价值也被她数以万倍地发挥了出来。
竹,虽无梅的俏姿,菊的艳丽,兰的芳香,松的雄伟。然而,竹的高节心虚,正直的性格和婆娑,惹人喜爱,受人赞诵。因此,人们喜欢在房屋周围、庭园、公园里种植竹子。猫女就是一个标准的园艺爱好者。她用竹子制作盆景,如为十八学士之一的凤尾竹、娟秀文雅的观音竹、潇洒飘逸的佛肚竹,情韵幽深的湘妃竹、骨节劲奇的罗汉竹、秆紫古朴的柴竹等将自己的闺房点缀得如众星拱月一般。
竹簧雕刻、竹席、竹屏、竹瓶等工艺美术品更是摆满了她整间屋子。她甚至用竹子编制各种农具,如箩筛、簸箕、扫帚、晒垫、篱笆、箩筐等。从简单渔具到复杂的器具,渔船的网架、桅杆、船篷、船篱钓鱼竿和滑雪杖也都一一被她摸索出来了。
她用事实证明,她这个‘残废’比他这个正常人强,让他不得不收回了他对她的轻视。
质光滑坚硬,纹理通直的竹子是制造乐器好素材,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一支上好的紫竹笛由此诞生,从此不离她的左右。
一支简单的笛子在她的手里变得异乎寻常的好用,那支紫竹笛的由来更是让他记忆尤深。
当年猫女初失手指第一次练习吹奏竹笛,失败的感觉让她心情不快,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情绪波动起伏。他无心将初来咋到的染墨扔到蓝湖中,猫女的情绪彻底失控,最后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跳入蓝湖。
她一烧就是三天,他也因此被义父训斥,夜君为她和他抢夺身体,那时的自己还天真的不知道夜君的存在。年轻气盛的自己气不过,一门心思的正面与她作对。在猫女练习的时候冷嘲热讽,说她是手脚不便的残废,连个笛子都吹不好。
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打击到猫女,却不想到头来自己被她耍了。她明明可以吹得很好,却喜欢整日用魔音摧残他的耳朵,不争不辩的反面报复自己,可笑的是自己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猫女将阴险狡诈发挥到了极致,表面上她是一个无盐的面瘫任他欺负心情始终不起波澜。一旦他踩到了她的底限,她就会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报复进行到底。
知道猫女善于吹笛之后,自己攀比心理作祟,竟鬼迷心窍地想要与她一较高下。信手去了新竹做了一个竹笛,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吹奏都达不到自己预期的效果,怎么也比不上猫女用来当拐杖的那根紫竹做出来的竹笛。
爹爹说“与其说它是笛子,不如说它是一根钻了孔的竹子,他说,“不是每根竹子都能做成笛子。”
我接过这支笛子,左看右看,始终看不出什么毛病。爹爹解释说,这是利用当年的竹子做成的,经不起吹奏。
我更加困惑了:当年的竹子又怎么了?难道非要像猫女那个白痴一样用放陈旧了的竹子再来做?什么东西不都是新鲜着好用吗?
爹爹看出了我的困惑,接着讲道:“你不知道,凡是用来做笛子的竹子,都需要经年历冬,因为竹子在春夏都长得太散漫了,只有到了冬天,气温骤冷,天天‘风刀霜剑严相逼’,它的质地才能够变得更加紧密结实,不管你左吹右吹,轻奏急奏,它都不变样,不走调。而一年生的竹子,没有经过霜冻雪侵,虽然看起来长得不错,可是用来制作笛子,就勉为其难了,不但音色差许多,而且还会出现小裂痕,虫子也喜欢蛀这样的竹子。”
不是每根竹子都能做成笛子,因为不是每根竹子都愿意经历严冬酷寒,风霜雨雪,不是每根竹子都能够因此而质地坚硬品格贵重,于无声处顽强蜕变,于血肉筋骨内丝丝缕缕全部升华,当看懂它,珍惜它的人爱不释手,吐气如兰,它便音色顿现,蓬勃流长,拥有了长久的生命和永不减变的美。
爹爹的话让我幡然醒悟,猫女就如她手中那支不起眼的紫竹横笛,表面成难看,却异乎寻常的实用,我一直小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