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念跑出了真君神殿,心里仍旧不太舒服,想在九重天四处走走,也许走着走着,自己也就看开了。
可惜事与愿违,不想又遇到了那个把自己诓进英华洞的人。看他的样子,像是专门在等他。
他缓缓迎了上去,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一真庆宫,北极玄帝。”
玄帝。就是那个娶了更阑的草包。
杨不念打量他许久,心中怒火腾生。细思彼此交涉的过往,简直就像一盆冷水浇得他心凉,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直直盯着他,压抑着怒火的同时更想要把他看穿。
“不管你多气不过,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他的声音极其清冷,眸子幽深如墨,不怒而威,全然不是外人传言的那般粗拙平庸。
杨不念沉默不语,最后终于垂下眉眼,放空了眼神,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用你说,我知道。为了她的名声考虑,我不会再纠缠她。”
他又将目光收回来,转身盯着玄帝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一个骗子,配不上她。但你肯为了她骗我,说明你也是很看重她的。”
“我没有骗你,更阑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需要神农鼎炼制解药。”
杨不念终于知道他来找自己的目的,他是想让自己交出神农鼎。
“好。我会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杨不念说。
英华洞曲折迷离,因洞内布有阵法,但玄帝知道,他破阵本就不是个难事,玄帝顿了顿说:“神农鼎是你找到的,更阑解毒之后,我会还给你。”
“不用,这本来就是为她取回来的,你不用还给我。”杨不念神色不变道。
“那是什么条件?”玄帝微微皱起眉,有所警惕。
杨不念拿出神农鼎,玄帝看向他,只见他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一双朗目对视,极为认真道:“你要永远保护她,不要让她像先前那位天妃那样。她性子倔,有什么事都自己担着,假如有一天你有了新人……”他忽然低下头笑了起来,带着一瞬间的失神喃语:“说不定,她还会主动把你送到别人身边。”
玄帝微微一怔,拿到神农鼎后缓和了神色,不再说什么。
更阑回味在瑶池和玉帝的一番话,从玉帝的语气,到他一再差人为自己办事的态度,显而易见是想拉拢自己。或是,安插个内线。
更阑事先去了兜率宫,收拾收拾了她本来就不多的东西,最后紧锁宫门设下结界,耽搁了好一会儿,后才折回真庆宫,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猛地一瞧,还与玄戈还颇有几分神似。
他说,他是亚帝佐使护法,王灵官。
王灵官说,玄帝临时接了玉帝召命,去了北天极验兵,这几日都回不来,怕她不熟悉真庆宫,便留他在此多行方便。
更阑点了点头,心下会意,便由他领了自己绕着真庆宫走了一圈。十八间厨灶,三十六落客房,个中曲折,里程全貌,她已一一记下。只是这偌大的真庆宫里面没什么人看守,反倒在真庆宫外,总有时不时来巡巡看看的天庭守卫,行为诡异。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玄机。
最后更阑去了书房。她想知道,玄帝的书和老君的书是否有所不同。
拓静房,倒是个很素的名字,但里面的陈设颇显花哨,除了两个靠墙而立的书架之外,还有许多有趣的小玩意,茶筅茶盂各色茶具更是摆了一层又一层。不同于玄帝正殿的洁净,这里看起来杂乱无章,但今天她打算待在这里。
王灵官劝说她住进衍重殿休息,这是玄帝临走特意交代的,可那是玄帝正寝卧房,更阑觉得有所不妥,便让他把添置的东西都安置去弄霞居。王灵官为了难,更阑告诉他若玄帝责问下来,只说是自己执意如此,与他无关。
可见王灵官是个正派忠厚的,他听更阑这样讲,以为是在说他办事不力还希望主子担下责罚,神色顿时惶恐,倒把更阑吓了一跳。更阑看他半鞠着身子低着头,没奈何地淡淡道:“我只是想在书房看看贵人平时喜阅的书卷,弄霞居离这儿很近,方便我来回折腾罢了。”
王灵官这才舒缓了眉宇,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很快告退了。
他刚走,那个叫沅芷的仙娥就接着进来,规规矩矩地请示她:“娘娘刚到真庆宫,沅芷想为娘娘备下晚膳,但不知娘娘口味,特来请示娘娘。”
更阑打量了她一番,想要对她摸个底:“你是一直都在真庆宫当差?”
沅芷连忙道:“不是的,小奴到天庭的时日很短,来了也只在天厨房谋了个差事,但前两日不知怎的突然就被调了过来。”
更阑沉吟了一阵,微微点头道:“想来是你做吃食做得好,上头的人想要提拔你。我不怎么挑食,你做些拿手的小菜过来就是了。”
沅芷应了一声“是”之后,并未离开,更阑见她欲言又止,便问:“你还有什么事?”
沅芷踟躇道:“汀茹她……她不敢来见娘娘。”
汀茹,应该就是那个和她一同被赐给自己的好心仙娥了。
更阑想了想道:“你去告诉她,我这儿有件事要她替我去做。不日会有个人送女仙名册来,她就替我守在宫门口,到时候截住那个人,再把他手中的名册送到书房来。”
让汀茹去为自己办事,就是告诉她,昨日的事更阑并不放在心上。并不是更阑大度,而是玄戈早上跟她说过,天庭现传言他们不和,全因他将汀茹变作了自己模样,而杨不念以为她是自己便将她带走了。这说明玄帝是故意为之,他就是要让所有人觉得自己与他不和,所以这事的确也怪不得汀茹。
更阑现在想知道的,是她被杨不念带走一事,到底是否出自本心。若她是得了玄帝授意故意为之,便是个可用之人。若不是,纵然作为被玄帝算中的一环,也说明她脑子不够聪明,不懂分寸。这样的人即便再好心再无辜,用起来恐怕都不得力,留在身边并不是个明智之举。但念在她曾经同情过鸢珀,又觉她心地单纯,如此考量一二,不如先让她看个门,窥一窥她的心思。
汀茹听了沅芷转达更阑的话,使劲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办好这份差事。只可惜杨不念来得太晚,直到天幕降下,沅芷把饭菜做好送到书房,他都还没将女仙名目送来,更阑能窥到的自然只有汀茹守在真庆宫门口时的兢兢业业罢了。
当时沅芷正在笑着问更阑她做的这些饭菜合不合胃口,明日是照着再做,还是要换些新花样,更阑夸她手艺不错的话刚刚落地,纪书就突然用意念与她传达,告诉更阑她已经找到鸢珀的下落了,情况有些不妙,让她最好赶快下来看一眼。
更阑一听,就知道不好了。她不禁短叹一声。俗话说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出尔反尔,鸢珀就是那个兔子,到现在鸢珀仍旧是个让更阑不放心的危险因素,她必须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