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先的计划,宋海涛一行早晨九点就能到达指定的工作岗位,但因为余震和下雨的关系,通往救灾地点的路段突然发生严重的泥石流,大部分的路段垮塌,只能堵在这个名为“耀乡”的小村子上。
大巴车上,宋海涛眼睁睁看着手表上的指针流逝,却无可奈何,气得他恨不得从这里飞过去。
坐在他旁边的葛辉,包括车里的所有成员都很着急,突然有人提议道:“既然车过不去,那咱们就走过去,总比在这浪费时间要强”。
“对,车过不去的地方咱们就用腿!”
这个提议很快被大家响应,但被宋海涛和葛辉十分有默契的否定。
二人对视一眼,葛辉道:“我很理解大家想迅速奔赴一线的心情,但是前面的道路究竟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贸然行动,很可能得不偿失”。
宋海涛亦是这样的想法,更为重要的是,作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他做任何指示的前提都是先要保证同志们的安全,前方路况不明,万一有个闪失,他没法跟那些家人们交待。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宋海涛身前的车窗被拍了下,他回过头,疑惑的目光看向外面背着竹筐的老妪,推开窗门的同时问道:“老人家,请问有事吗?”
老妪头发花白、身着简朴,操着一口有些听不懂的方言,边说边手里比划着。
宋海涛大致听懂了,便回道:“没错,我们是赶往灾区的医护人员,但是路被堵住了”。
看到老妪又将耳朵凑近了些,宋海涛猜到她可能有些耳背,便又大声重复了遍。
让他困惑的是,刚一说完,老妪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跑远了,见她踉跄的步子,真让人担心会摔倒。
“当地的村民?”葛辉问道。
宋海涛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但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远方突然冲过来众多个人影,放眼望去,竟有几百之多,而且各个身体壮实,肩上不是拿着铁锹就是扛着锄头。
“这是……”
车上的人一时有些愣住,难不成遇上抢劫的了?但很快为首的中年人便来到车跟前,“你们哪个儿是管事滴?”
宋海涛只能下车交涉,再等上车时,一脸兴奋道:“同志们,他们都是当地的村民,一听咱们是赶往灾区的医生,都自发前来给咱们开路!”
众人欢欣雀跃的同时,都为刚才心生的念头感到好笑,司机老何第一个下车,要和村民们一起开路。
于是乎,大家都十分主动的下车帮忙,你一锹我一镐,干的热火朝天。
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有颈椎病,宋海涛只能干些轻活,丢了一铲子土问旁边的中年人,也就是刚才跟他交涉的王有发,“王书记,你是怎么把大家伙纠集到一起的?”
王有发今年五十岁,是耀乡连任五年的村支书,轮着锄头道:“哪用得着叫,天还没亮,大家伙都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去灾区帮忙呢”。
旁边的宋海涛和葛辉听后,身子同时一怔,抬头再看这些穿着粗衣布鞋的人,深深感到一种震撼。
“但可惜啊,路被堵了,光凭两只脚丫何时才能到灾区,所以我就让大家先在村队部等着,这不,等着等着就等到你们了”,笑着的同时,王有发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排黄牙,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而这样可爱的笑容,宋海涛不知已经多久没见过了。
都说团结起来力量大,但面对长达十几公里的山路来说,这样的人力仍显得过于薄弱,挖了将近一个钟头,也只扩开了一米多远。
“王书记,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啊”,葛辉忍不住问道。
王有发抹了把头顶的汗水,“应该快到了啊”。
“快,什么快……”葛辉还没说完,轰隆隆的机械声响传来,回眸望去,竟是几辆一字排开的推土车并驾驶来。
眼看机械驶来,众人连忙让开了路,待车停稳,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跳了下来,径直来到宋海涛他们面前。
王有发上前介绍道:“宋老弟,这是我们镇上的副书记郭大飞,来之前我就电话告诉他,有批医护人员被堵在我们村子里,他说他会想办法的”。
宋海涛心中感慨,激动的握住郭大飞的手,“郭书记,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两人紧握着彼此的手,郭大飞道:“宋医生,说谢的应该是我们,你们不顾自身危险,来帮助我们汉城市的人民渡过这次难关,我们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随着郭大飞喊了一声“开路!”三辆推土车陆续挖填,眨眼就扩出了十米长的小路,村民们则跟在后面清理石块。
大巴车上,董然在内的女同志们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帮不上什么忙,这时,一名年轻的女护士喊道:“护士长,快看外面!”
车窗外,一个个妇人装束的身影踱步而来,她们有的怀里搂着竹筐,有的直接在头上顶着。
宋海涛认出最后面的一人,正是刚一开始的老妪,他刚想说什么,王有发和郭大飞率先跑了前去。
郭大飞:“李婶,您怎么来了,您身体不好,赶紧回去吧”。
王有发牵着母亲年迈的手,“是啊娘,您赶紧回去吧!”
宋海涛这才知道老妪是王有发的母亲,急忙迎上前去,声调刻意提高道:“老人家,是你告诉大家我们来的消息吗,真是谢谢你了”。
老妪慈祥的目光看了眼儿子跟郭大飞,“我虽然老了,但还能动弹,没你们说的那没严重”。
随即目光转向这边的宋海涛和葛辉,露出更加和蔼的笑容,“我们耀乡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但也知道什么叫上下一心,同舟共济,谢谢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还来我们汉城市”。
“谢谢你们!”
老妪身后的女人们也跟着说了句,随即将身上的竹筐卸下来,“这些东西你们路上吃吧”。
一个妇人掀开竹筐上盖着的沾布,里面塞满了刚煮好的鸡蛋跟红枣,还泛着滚滚热气。
“不,这可不行,我们不能……”如此人情宋海涛怎能接收,可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老妪打断,笃定道:“这是我们耀乡人民的一点心意,请代替我这个糟老婆拯救那些受苦受难的同胞,请你务必接受”。
王有发紧跟道:“宋老弟,我娘的脾气犟,你就答应吧”。
踌躇之际,郭大飞走到宋海涛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真挚,“宋医生,危难当头,我们都想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或许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你们可以替我们完成,所以请你接受这份委托”。
刹那间,宋海涛的眼眶已然湿润,耀乡人民的纯真朴实深深触动了他,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担待得起乡亲们如此“厚礼”。
“好!我们一定不辜负乡亲们的嘱托!”眼角同样含着泪光的葛辉接过一名妇人手中的竹筐,发誓一般的说道:“灾难不走我们不走,我愿用我一名共产党人的身份担保!”
一个小时以后,路终于被挖通了,临出发前,郭大飞告诉宋海涛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汉城市地形地貌复杂,气候也很多变,往往相邻的两个县,一个晴空万里,另一个早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而此次受灾最严重的汶县,已经下了整整一天的雨。
来不及跟乡亲们一一告别,宋海涛更为忧心的下了开车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