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王把即将落子的手收了回去,思虑片刻又抬起手在另一处准备落子。
萧允宁又阻止道:“此处也不可。”
昆仑王抬眸瞅了萧允宁一眼,随手将黑子扔回了棋盅里,并把棋盅往萧允宁的身侧推了一把。
“去那边坐下,陪孤下完这局。”
“嘶……”萧允宁回看一眼昆仑王,说道,“陛下,您这都下成这样了,侄儿怕是无解。”
“坐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孤瞧你方才挺能说,这会子怎么就退缩了?”昆仑王的手指有力的戳了戳对面的桌角,催促着萧允宁尽快落座。
萧允宁挠了挠脑袋,耸耸肩,面对昆仑王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他从棋盅里取出一颗夹在两指间,只不过分秒的时间,便已落下一子。
黑子落下,昆仑王没有一皱,刚举起的白子,便扔了回去,
他两手垂放在桌角,此时才算是真正的正视萧允宁。
“南宫翊,你可知道自己已是死罪?”
萧允宁不紧不慢的对着昆仑王微微颔首道:“侄儿知道。”
昆仑王肃穆而威严,冷冷的语气,让人忘却了扑面而来的热气:“君臣之仪定王未曾教过你半分?”
“教是教了,可毕竟我身上也流着北梁帝的血液不是吗?”
此言既出,昆仑王撩起手臂,哗啦——!一把将整个棋桌都掀翻在地,
并很快的从身侧抽出一把利剑架在了萧允宁的脖子上。
他凌厉的说道:“你当真不怕死?孤现在就将你的脑袋砍下来,递去给北梁军,煞煞他们气势。”
萧允宁表面不为所动,其实内心慌的一批,握紧的拳头中不断渗出汗水来。
他故作镇静的说道:“相信我,陛下,若是您这么做了,也许昆仑国就真止于您了。”
昆仑王将利刃朝萧允宁的脖子上紧了紧。
萧允宁昂起脖子尽量避免触及锋利的刀刃。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他的脖子处忽然一轻松,冰冷的利刃被昆仑王收进了剑鞘。
萧允宁在内心长嘘一口气,总算自己没有身首异处。
昆仑王重新盘腿坐了下来,厉声道:“好!很好!胆色不错,临危不惧,有点意思。”
他放下剑鞘,拿起一旁烧在小炉子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浅尝一口。
“南宫翊,你是来替你祖父请求援助的?”
萧允宁不假思索的回答哦:“并非。”
“哦?那为何要口出狂言引起孤的关注?”
“回禀陛下,南宫翊并非口出狂言,而是有理有据,据实相告罢了。”
“好,那孤给你个机会,为自己保留项上人头的机会。”昆仑王放下茶盏,直视着萧允宁。
萧允宁自然也不甘示弱,四目相接,暗生花火。
萧允宁举起两根根手指,说道:“第一,北梁军要的是我这个人。第二,北梁军可能要的不止是我这个人。”
“并且,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
昆仑王的眉头一动,手指缓缓敲打着自己的膝盖,思虑片刻才复说道:“细细说来。”
“祖父此次虽说答应了陛下仅仅是私事家是,可北梁军的主将是善打持久战的袁隆。“
萧允宁见昆仑王没有反应,便继续往下说:“祖父能用的人不过三千,相信北梁对祖父脾性应该也是了若指掌的,那么势必他们会料到祖父会孤军作战。”
“既然如此,缘何会派一个善打持久战的人带着五万兵马来到北境驻扎?”
昆仑王轻哼一声回道:“或许是对方探查有误。”
萧允宁缓缓摇头道:“不,不存在这个可能。”
萧允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北梁的实力,不可能做贸然出手这样的事,在备军北上之时,应该就已经将我方的形势分析透彻,才会有此安排。”
“再则,侄儿已经了解到,除了凉州驻扎的五万北梁军外,与凉州接壤的滁州及邳州各自有五万常驻军,仅需三日即可对凉州进行支援。
昆仑王面色略有变化,不过这变化也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
“未曾想你小小年纪了解的还挺多。”
“多谢陛下夸赞。”
“那你倒是说说,孤该如何应对此种情况?”
萧允宁浅笑的一拱手道:“翊儿愧不敢当,其实翊儿相信,以我十三之龄都能想到的,相信祖父及陛下一定早已心中有数,方才翊儿不过是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话音刚落,昆仑王勾起嘴角,一展笑容:“曾能,曾能。”
曾内侍迅即迈着小碎步,弓着身子步入殿内,俯首道:“陛下,奴婢在。”
昆仑王起身,走向窗户,俯瞰着外面的景色说道:“与南宫翊说说,昨日孤让你去了何处。”
“是。”曾能转向萧允宁行了一礼道,“昨日陛下面见了定王后,便吩咐老奴去了池将军处宣了陛下口谕。”
萧允宁边听边微笑着点头,果然如他预料的一毛一样,不过他还有后续。
于是,萧允宁一拱手道:“多谢曾内侍告知详情。”
随后,他也起身,走向昆仑王所在,并在离他几尺的地方停下,继续说道:“陛下,侄儿还有话要说。”
“哦?”昆仑王侧目。
“是。侄儿相信陛下定是以我祖父的话为准,所谓调配军队也不过是为了抵抗万一会发生的后续战争而筹谋。”
“然而,侄儿认为,若要保昆仑平安,首先要保住我祖父。”
昆仑王又背过身去,片刻后,才沉声道:“何以见得?”
萧允宁一躬身道:“侄儿这么说,并非意指祖父功高盖主,祖父对陛下的忠心陛下自然是比侄儿更明白。陛下会封祖父为定王,一字记之为定,即替陛下平定江山之意,若是祖父在这一役身先士卒,那侄儿相信陛下一定比任何人都扼腕痛惜。”
“昆仑国若损失了我祖父这一员大将,元气大伤,对方士气一上来,恐怕即便昆仑国易守难攻,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作战讲究的就是气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侄儿望陛下三思。”
“当然了,对方既然表面是为了要我这个人,陛下大可在祖父战败之后,将侄儿双手奉上,说不定还能被北梁帝记在心头。”
“不过,侄儿擅自猜测,陛下应该已经与祖父谈妥,会保我与祖母一方平安,侄儿相信陛下贵为昆仑国君,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萧允宁噼里啪啦的把自己的中心思想悉数表达完毕,接下来就看昆仑王会不会为他所动容了,不知他这一棒槌一蜜糖的计策是否能说服昆仑王,若是说服不了,可能分分钟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由于昆仑王背对着他,他并不能从表情上判断,而且经过这次与昆仑王的直面接触,昆仑王十有八九也是只老狐狸。
殿内又只剩下窗外传来的湍湍流水声。
良久,昆仑王忽然大笑起来。
笑罢,昆仑王吩咐道:“曾能,把虎符取来。”
曾能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又迈着小碎步步入进来,
手中拿着一只金色小老虎。
曾能跪在昆仑王身旁,双手将金色小老虎举高递到昆仑王面前。
昆仑王拿起虎符端在手中,厉声道:“南宫翊听命。”
萧允宁这才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的回道:“南宫翊在。”
“得此符者可号令昆仑三军,现命你带此符力保昆仑不折一兵一卒,平息此次事件。”
昆仑王果然藏的很深,这一符在手甚是烫手,虽然萧允宁得到了足够的军力支持,可条件是不折损一兵一卒,那就是意在让他智取,而不是蛮干,有趣有趣。
萧允宁的战斗力又被昆仑王往高处推了一把。
“曾能,带我这好侄儿去见池天。”昆仑王吩咐着曾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