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亭,是城市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缩影,他承载了很多人青春年少与暮色时光,是一代人摸不去的回忆。它陪伴着人们伴着朝霞的早起与华灯初上的晚归。
“老板,老样子来一份。”
“好嘞!来,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拿好了。”
就是这样的早晨,开始了大家一天各自的忙碌。
这个小小的报刊亭是由下岗的老两口承包经营的,这一晃而过的时间就是几年。老头姓张,而他老伴很多人都亲切的称呼她为红阿姨。
这报刊亭就在小县城靠近步行街与商业中心的中间位置,去步行街个商业中心都需要从这里经过,所以每天老两口一早就赚起了斜阳帘子,码好了各色的杂志报刊。
老两口看着匆忙的行人心里尤为踏实,报刊亭的生意越来越好,驱赶了他们心里刚下岗时的无奈与无助。
红阿姨总是笑着迎接每一位客人,她那岁月沉淀下来的柔软目光给了很多在商业中心上班的年轻人很多安慰。特别是她一早就开始做的饭团像极了很多人家乡的味道。
然而,在红阿姨那慈爱的笑容中却饱含着对生活困苦的忍耐与无限希望世间的美好。
红阿姨的老伴老张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就是大家俗称的老年痴呆症。
所以,在这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报刊亭给予她一片温暖,她把这份温暖用柔软的目光投给了这些行色匆匆的人们,而来报刊亭的人们也用微笑回馈于她。
虽说老张得了这病,但红阿姨只要看着他,短期内问题不大,因为除了这个,其他的都还好,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只是变得不太说话。
变得不太说话的老张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一个人,在慢慢消退的记忆中始终有这个人的分量。
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在一个雨夜,原本已经收摊的老张和红阿姨在锁好这报刊亭的卷帘门后就打着伞往家里的方向走。
这天,雨下的可真大,以至于原本骑脚踏车的老张只能打着伞和红阿姨一起走着回去。可就快到家的时候,红阿姨因为刚才忙着给上锁的老张打伞,就把今天的收营落在了报刊亭里面。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事,平日里也有这样把钱落里面的,可不知怎么的红阿姨今天特别不安,她想着回去取。看着老伴这样,老张也只好陪着她回去。
在昏暗的路灯下,原本就不怎么亮的路灯被雨雾笼罩着更显得忽明忽暗。
他们拐过一个路口就到了,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红阿姨看见自家的这个报刊亭有两个人像是在偷东西,原本想大声呼喊的红阿姨被老张制止了。
“等等,看清楚了再说!”老张上前一步说道。
“老头子,你糊涂了,他们是在偷东西啊。”红阿姨焦急的说道。
“老伴,你才糊涂呢,要是你喊了他们跑了我可追不上,要是对方起了狠心我可打不过。”老张压低声音却坚定的说道。
随即,老张又说道:“好像还是两个孩子。你看!走,我们慢慢靠近再说。”
他们就过了马路,从侧面慢慢靠近报刊亭,等到他们走近了那两个孩子也没发现他们。就在这时有个孩子说道:“杨真,你看,有钱。”
老张和红阿姨就现在报刊亭背面听得清楚,红阿姨想绕到正面去抓住这两个偷东西的孩子一把被老张拉住了手腕意思是再等等。
这时听到另外一个孩子说道:“放下,这我们不能拿!”
“为什么?有了这么多钱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说不能拿就不能拿,快放下。”
听到这里的时候,老张拉着红阿姨走到了正面,这突然出现的人把两个孩子吓傻了,其中一个孩子原本想跑,可被报刊亭里码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给绊倒了掉出了报刊亭。
老张伸手一抓,扶住了掉下来孩子。
可能是害怕,这孩子虽说被老张扶住了,可身子不知觉的又往下一沉,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原本就站在外面的杨真原本也想跑,可最终还是没有迈开步子逃,拿着面包正往嘴里塞的手停在了嘴边。
“你们!……”红阿姨大声喊道,原本想往下教训他们的红阿姨被老张制止了。
“起来,慢慢和我说你们是从哪里来?”老张扶起惊慌不已的那个从里面掉下来的孩子,一边看着杨真问道。
“老伴,把遮阳帘打开。”老张对开始收拾起东西的红阿姨说道。
等到红阿姨撑起了遮阳帘,老张把两个孩子拉到了下面,并用毛巾给他们擦干头上和衣服上的雨水。
这两个孩子没有做声,但就像犯了错误等待审判结果的犯人一样搭着肩低着头。
老张从货架上拿了一个面包给到刚才摔了一跤的孩子,又把杨真拉近了一点让他们先吃,然后把被他们用石头砸坏的锁捡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们多大了?从哪里来?父母呢?”
“对不起,我们错了。”杨真手里紧紧握着还没吃完的面包,低着头说道。
老张没有责怪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慢慢和他说。
原来,杨真他们俩是从徽城跟着同乡来到了这里,原本说是能给一个看店面的工作,可来到这里后那个同乡父母并没有按同乡说的那样安排他们在店里工作,虽说是请了他们吃了饭,也安排住了一个晚上,可第二天就打发他们回了。
他们两个人虽读书不多,但能敏感的感觉到自己并不受待见,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那敏感的自尊心出了同乡在这里的家门。
他们在来的路上的期盼落了空,没有办法,只能边走边看,时不时会去问店家有没有工作,可一看他们还是孩子都纷纷摆手拒绝,就这样他们俩在这陌生的地方里晃了四五天,原本就不够买回去车票的钱也所剩不多。白天在街道上晃,晚上就钻个桥洞,今天是正碰上这大雨,何况是已经入了秋的这里,早上都有薄霜了,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想找点吃的和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
听到这里,老张点起了一支烟,缓缓地对他们说:“吃吧,吃完了到我那里去住一晚。”
两个孩子看了看老张,又看了看红阿姨,再相互看了看,这泪水就像雨一样落了下来,边啃着面包,边哭着。
老张等到他们吃完了,就让红阿姨给他们撑伞,而自己就用今天没卖出去的报纸挡雨重新拉下了报刊亭的卷帘门,就当老张快把卷帘门拉到底的时候,另外一个孩子说话了:“叔叔!”老张回过头看着说话的孩子,就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几张手机充值卡和点卡(游戏充值卡)。
“对不起,这是我刚才拿的。”孩子手心朝上,把这些卡捧着递给了老张。
老张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走,跟着阿姨回家。”
等到他们跟着进了老张的家,红阿姨给他们放了水,擦了脸,脱下那湿了的衣服安排他们睡觉。
两孩子上了床就一直没有再说话。
等到第二天早上,两孩子听着外面的响动就起了床,认认真真把被子叠起来,虽然叠得不怎么样,等到他们叠好了被子发现自己的衣服整齐地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了。
坐在房间外面的老张看他们拉开了房门就对他们说:“来吃早饭,吃好了送你们去火车站。”
两孩子显得很拘束,小步地挪着脚走到了饭桌前。
“每人五十元,你们放好。”老张把钱放进了已经吃好早饭站起来的他们的口袋,又帮他们整理了一下衣服。
“走,送你们去车站。”老张按灭了手中的烟说道。
两孩子心里又酸又甜,又悔又恨,小心翼翼地跟着老张上了公交车来到了车站。
临上车时杨真回过头来对老张说:“叔叔,您保重身体。”
想来这已经过了十多年了。
老张和红阿姨在那件事的五年后每年的那个时间都会收到两条烟,起初他们还不知道是谁放的,但后来的一张纸条让他们想起了是那年晚上的那个孩子。
杨真在纸条上写:“叔叔阿姨,我要南下了,可能要去两三年,望保重身体。——杨真。”
这让红阿姨看着身边已经开始不怎么记事的老张又看着这纸条不免有些伤感。
当红阿姨和老张说这些年送来的烟和读出杨真这个名字的时候老张却清楚地说出了那个晚上的事情。
报刊亭从此有了一张海报:杨真,叔叔已戒烟,他希望能见你一面。——红阿姨。
三年后,杨真看着那张已经泛黄的海报和坐在外面的老张泪流满面。
从小没有母爱和父爱的杨真转过头去走出好远后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