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道:“今天早上。上海四大律师行都同时收到了,摆明了是不让我们碰这个案子。”林岩接过文件,念道:“烟土在上海屡禁不止,酿成血案无数,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日本侨民的生命安全,现如今某人作为上海商界领袖,知法犯法……”念到这里已经再也念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怒道:“又是日本人!混账东西,落井下石!”
王启元眉头紧锁,说道:“这可不单单是落井下石啊,黄律师,所以你觉得这次还能有几成胜算呢?”
黄律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众记者当场取证,舆论导向众口一词,目前看仿佛谁为林会长说话就是站在了人民和国家的对立面。综合以上,我实话实说,怕是一成也没有……”林岩听完,只觉一阵眩晕,当场瘫坐沙发中,竟不知如何是好。
韩江南当然察觉道林岩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王启元道:“岩儿,你昨晚一夜未睡,又是茶饭不思,还是先去睡一会吧!”
林岩捂着脑门,摇头道:“你们放心,我没事。黄律师,你说下去。”
黄律师道:“林小姐,实在抱歉,我和几位同僚商量过了,这件案子,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
王启元道:“黄律师,咱们十几年的交情,就连你的律师事务所初始都是林老板出资建立的,这时候打退堂鼓,不合适吧?”
黄律师道:“林老板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这件事黄某会在心中记一辈子,但是,交情归交情,可林老板这次沾上的是烟土,这禁毒公约和安全声明又是租界强压下来的,摆明了不让我们给于老板辩护……王老板,黄某的这一张脸面上挂着全家十三口人,总得生活呀!”
林岩点点头:“好吧,黄律师,我明白了,强扭的瓜也不甜,您走吧。”
黄律师如获大赦似地起身,拱手道:“实在抱歉。”说完扭身快步去了。
王启元望着黄律师消失的门口重重叹了口气:“人心叵测啊!我会继续找律师的。岩儿你放心!对了,你如果还能坚持的话和韩江南先把你爸爸近期的账务明细都给我整理出来,尽快交给我。”
……
下午,我同郑伟一道来到城隍庙外的街市上。他们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杨富远今天会出现在集市中。
绕了几圈之后,终于在一个众人围观的卖艺摊子上找到了杨富远的身影。杨富远近日来似乎“发迹”了,那身脏兮兮的破衣服换成了一身崭新的新马褂。他做武夫打扮,在人群中吆五喝六,打出一套似模似样的花拳绣腿。围观百姓也不知道他功夫的真假,只是看打得热闹,纷纷喝彩鼓掌。
杨富远打完一套拳后,对众人抱拳道:“老少爷们儿们,姓杨的初来贵地,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别看小子年纪小,可家传跌打膏药的手艺,独步武林!大家请看!”说着,朝旁边几个小混混一点头,那些小混混们会意,各自抄起板砖,当场拍在了杨富远的脑袋上。杨富远惨叫一声,颤颤巍巍地揭开头上的绷带,顿时血流如注。众人在一阵惊呼声中各自后退,都不知杨富远此举何意。
杨富远忙挥手道:“大家别怕,且看我的祖传跌打膏,片刻止血,一盏茶的时间,便可消肿!”说着,在怀里掏出一块膏药,“啪”地一声糊在头顶。随后向四面展示头上的膏药,问道:“看到了没?没血了!”众人一阵惊叹,纷纷鼓掌喝彩。杨富远躬身拜谢,银钱如同下雨般丢了过来,许多百姓见膏药如此有效,纷纷掏钱购买。
我也算是一个“老江湖”,当场就看出杨富远的做作。当即掏出一块大洋,丢到场中,喝道:“这么神奇,那赶紧给你爷爷我来上十贴!”
杨富远一愣,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不敢贸然捡钱,扭头问道:“谁?”人群分开,我和郑伟并肩走了出来。
杨富远当场认出我正是那日与胡大力同行的人,他向我身后仔细看了看,见胡大力没在,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冷笑道:“哟呵,我当是谁口气这么大呢,敢当我杨富远的爷爷。小子,你今天倒是有了种,乖乖送上门来了。”
我道:“我可不是来打架的。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杨富远一愣,忽然哈哈一笑,问道:“帮你忙?什么忙?难道你的小蚯蚓卡在风流洞里,需要你爷爷我来帮你拽出来啊?”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
我微微一笑:“这个倒是不劳你大驾,反倒是你贼性不改,几天前骗洋尼姑没成,现在又干起了这种勾当。”说着,一把将杨富远脑袋上的膏药扯了下来,顺带着还扯下一个小布包,举起来道:“大家看好了!”将布包一挤,手上顿时鲜血淋淋。众人仔细看时,才发现鲜血竟是从布包里渗出来的。这才明白:原来刚才杨富远头上的鲜血也是从这个布包里挤出来的。
我得意洋洋地问道:“都看到了吧?”话音未落,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骗子!”
“退钱!”
“光天化日居然胆敢行骗!”
众人气势汹汹围了上来,将杨富远几人围在垓心,作势要打。
我微笑地拦在杨富远几人面前,却从怀里掏出几枚大洋,宣道:“我这个孙子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各位,孙子闯祸,我这个当爷爷的不能不理,他骗大家的,我赔了。”众人一阵惊呼之下,各自拿了我的钱散了开去。
杨富远见众人走开时,忽然揪住我的衣领,骂道:“你这个扫把星坏我好事,我打死你。”
我突然摸出两个大洋,亮在杨富远眼前,淡然道:“你钱赚得太辛苦,和我走,给你一个好差事……”杨富远一愣,看着我手里的大洋,迟疑片刻,终于缓缓放下了拳头。
收了摊后,杨富远随我、郑伟来到工会。我也不需别人通报,径直带杨富远来到会长办公室。其时,李军、仇凌正在同几名工友开会。见我带了杨富远来,都放下手头的事,命那些工友先去办事,单独会见杨富远。
所有人都出去后,李军关上办公室的房门,伸手道:“杨先生,请坐。”
杨富远坐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李军和仇凌,半晌才说:“李军……仇凌……你们就是工人总会的头儿,我可是听说过你们啊。原来你们长这样啊?”
李军微微一笑:“小兄弟,那原来你以为我们长什么样啊,两个头六只胳膊吗?哈哈。”
杨富远一下跳了起来:“哈哈,没想到我杨富远此生此世还能见到上海八十万工人的两位总教头,我面子可大了去了。你怎么不早说要带我来这儿?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我道:“什么总教头?叫总同志!”
杨富远忙改口道:“总同志!”却不知我说的这个称呼也是信口杜撰的。
仇凌瞪了我一眼,说道:“胡闹,这位小兄弟,我们不是江湖中人,也没有江湖人那样的称呼。你如果愿意,以后可以跟着他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大哥,哈哈……我当然愿意啦。”杨富远表现的就像孩子得到了玩具一样开心。
李军道:“话归正题吧。小兄弟,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想详尽的了解一下,那天晚上你们接运烟土的过程。”
杨富远点了点头:“我猜到了你们找我一准儿是为了这件事。”
仇凌道:“这件事目前对我们总工会影响甚大,还请小兄弟你知无不言啊!”
杨富远道:“放心,你们一直在替工人撑腰,是我杨富远最敬佩的人!有什么你们尽管问就是了!”
“那晚烟土具体是怎么接回来的?”
“半夜的时候,强哥给我们开了门,我们等在岸边不一会就来了一艘大船和几辆货车!两边还用灯打了些暗号……对了,船上的人和那个带头的司机还说了几句江湖切口……”
我插口问道:“什么切口?”
“具体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船上的人问司机头吃什么水、烧什么柴,什么乱七八糟的……对了,还问用哪里的米!”
我闻言一愣:“工头怎么回的?”
杨富远努力回忆着当天的情景,皱眉道:“工头说,吃什么后的水,烧什么柴,用的是什么桥的米来着……”
我点了点头,说道:“吃梢后水,烧砚山柴,用的是小石桥兑的米?”
杨富远闻言一拍大腿,惊道:“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皱起眉头,低声道:“是熊立的货。”仇凌闻言又惊又喜:“你确定?”
我点头道:“雷地宝和熊立,每个人的切口都不一样。雷地宝是吃的是头品水丰山柴,这后稍水和砚山柴,一定是熊立的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