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看见有人卖烤鱿鱼。我对鱿鱼本不感兴趣。在北京常看到烤得红红的很勾食欲的鱿鱼,但吃下去口感就像吃橡皮,味道也像从通风道进来的难闻之至的油烟味。但眼前这个烤鱿鱼摊子围了一大堆人,摊主忙得头都不抬一下。我好奇扒开人群,看到一尺多长,身材肥厚的鱿鱼被穿在竹签上,一转眼就变成热气缭绕香气四溢的美味了。怎么会这么香呢?我顿时口水四溢,于是买来两串,果不其然味道好。于是我脑袋里得出一个废话结论:吃海鲜还是来海边的好。
鱿鱼勾起了我的食欲,我越吃越饿。抬头看到边上还有卖包子的,于是擦把嘴又过去买包子。买了四个,咬一口发现皮薄馅大,虾仁香菇馅的,新鲜虾仁颗颗透明完整。四个包子下肚,终于不觉得饿了。
五四广场有个红色大雕塑,外形像UFO。我站在下面端视良久,猜想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时,有人从后面拍我,我回身一看,是个黑人。他脸离我太近,我吓一跳,一瞬间以为是外星人。他把一个数码相机举我眼前,然后指指并排站在塑像前的四个人。我知道他要我帮忙拍照,于是笑笑接过相机。假冒的外星人归位后,我把相机举到眼前,对着他们,用英文喊一二三。他们咧嘴一笑,龇出白牙,做出各种奇怪动作,我觉得时机已到,按动快门,拍下照片。我把相机还给他,他们看后很满意,用中文跟我说:同志,谢谢你。
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李淼家打电话。他们刚睡醒,正想报警找我。李淼说她以为我跳海了。我说我干吗跳海。她说我犯相思病。我说早上看你们睡得熟不忍打扰,所以自己跑出来。
半小时后,大家齐聚五四广场。
徐柄柱走过来拍拍我肩膀,冲我挤一下眼睛,嘴朝李淼努努,然后露出大牙龈笑。我立刻明白他意思。他发现我和李淼同屋睡,断定我俩一夜情。我看看赵哲端和柳美希,他们也看着我笑。李淼站在远处,眼睛看着海,并未看我。我慌忙向徐柄柱解释,但他拍拍我肩膀,然后伸出大拇指,既而变成一个OK,走开了。
之后三个韩国人已然将我和李淼看作一对刚刚坠入爱河的情侣,处处为我们创造独处环境。我感觉别扭极了。我的心是错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跟李淼没话说,觉得跟她说什么都像在掩饰什么。李淼好像也不高兴,她的自尊作祟,故意离我较远。而这样的结果便是:三个韩国人认为我在苦心追李淼。
我该做什么呢?我们是同学和好朋友,这样别扭着真不爽。我思考我要不要顺水推舟,干脆和李淼好了得了?思考的结果令我大吃一惊:我决定和李淼谈恋爱。我现在光棍一条,试试怎么了?又不违法。
晚上我们坐公共汽车回家。三个韩国人坐前面,我和李淼坐最后一排。
“你不太高兴?”我说。
“还好。”
“我们试试怎么样?”我发现自己有时真的挺直白,但其实是不会过渡。
“试什么?”
“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
“你怎么能不知道?”
“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怎么就知道呢?你什么都没说。”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做我女朋友好吗?”
“不好。”李淼马上答道。
“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木头人。”
“我怎么会是木头人呢?我是肉做的。”
“对呀,所以你很肉!”李淼笑了。
“你算是同意了?”
“你怎么跟谈判似的?”
“呵呵。”我干笑两声。
“这算你的初恋吗?”
“如果成功的话,算是。”
“你听我说,初恋,一般都会失败。”李淼一字一句地说。
“那可不一定。”
“不信你试试。”
“这算是答应了?”
“你的废话可真多。”李淼打了我一下。
这个恋爱开始得过于简单和高效,以至于我无法回味。
我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淼拿几张火车票在我眼前晃晃。
“买到票了?”我问。
“买到了!”
“什么时候的?”
“明天早上。托我叔叔买的。不过,票出了点问题。”“什么问题?”
“给你的买错了。”
“怎么买错了?”我欠起身。
“给你买成卧铺了,而且跟我们隔五个车厢。”
“哦。没关系。”我心想卧铺就卧铺吧,虽然贵点,但总比来的时候那趟车让人心里舒服得多。
去车站前,我们买了许多零食,准备在火车上打发无聊时光。进站的时候我帮徐柄柱提行李,他帮大家拿着零食。他们坐硬座去了,我把徐柄柱的行李交给他,独自朝卧铺车厢走去。我的行李只是一个书包,外出养成的习惯就是少带行李,轻装上阵,因为几次外出的经验告诉我,其实很多东西用不上,平添重量,背来背去都是负担。尤其是书,以前旅游我总带几本书,但实际上眼球全被祖国大好河山吸引去了,根本没看书的机会。如果旅途真烦了,就地买本杂志或报纸就搞定了。不过,买报纸要慎重,要买知名报纸,万不可买娱乐小报。有一次我在车站听到有人拿一摞报纸吆喝:“天王巨星×××昨天在×××饭店被人暗杀啦!”我一听蒙了,因为我挺喜欢这个明星,于是赶紧买来看,上面写得有鼻子有眼的,于是我难过起来。结果,第二天这位明星的演唱会在当地如期举行。回想起当时在车站买报纸别人看我的表情,好像看一个另类。没人买就我一人买,真傻逼。
六点三十分,火车徐徐开动。不一会儿,乘客纷纷开始进食,拿着方便面盒子来来往往。有人准备了烧鸡、熟牛肉、鸭蛋,用手抓着吃,吃得满嘴流油。我食欲被勾起,也起身找买好的食物。但上上下下翻了一圈居然没找到。东西呢?我猛然想起我的食物被徐柄柱拿走了,他上车时忘了给我,我也忘了问他要。妈的,这怎么办?现在去找他?隔着好几节车厢,我想起他们硬座车厢挤得一塌糊涂就泄气了。等我来回挤一趟,早饿趴下了。考虑再三,我决定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于是用被子蒙着头睡起了大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憋醒了,浑身冒汗。窗外天色全黑。我揉揉眼睛坐起,肚子饿得更厉害。朝下铺看看,几个人正打牌。
“张毅!”有人用别扭的发音叫我。
我侧过头一看,走廊的折叠椅上坐着徐柄柱和柳美希。他们笑眯眯走过来,把一包吃的递给我。
“你们怎么来了?专门给我送吃的?太谢谢你们了!”我接过吃的,顿时感激涕零。
“我们等了半小时了。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搅你。”柳美希说。
“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把吃的交给你了。”徐柄柱说。
“没关系没关系,谢谢你们,太麻烦你们了!”他们可是挤过了五节人满为患的车厢啊!
“那我们先回去了。”他俩冲我笑笑,摆摆手走了。
我对韩国人肃然起敬,继而发展到认为每个韩国人都是大好人。脸上布满感恩的表情,目送他们离开。
紧接着,我的目光移到这一大包食物上。三下五除二解开袋子,拿起一根火腿肠就啃。这火腿肠根本就不是肉做的,可能是面做的,吃不到肉味。但包装袋上分明印着“百分百纯肉”。尽管这样,我依然狼吞虎咽。
一袋子食物被我迅速消灭大半。吃累了,我躺床上休息,听着车轮轧过铁轨连接处的有规律的响声,我又睡着了。
醒来已经到站。大家会合后,坐地铁回学校。
他们因为硬座无法入睡,个个熬得面如菜色。只有我一人红光满面。大家迅速分头回宿舍休息。
我回到宿舍只有马俊在,他正坐床上用笔记本电脑玩游戏。
“回来了?玩得好吗?”马俊扭头问我。
“还行。你呢?在宿舍待了六天?”我放好行李。
“是啊!快无聊死了。甄晓回家了,就我一个人,郁闷死了,我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马俊手机响了,他接电话,对方是个女孩,两人腻歪十分钟挂了。
“谁呀?”我问。
“马宁。”
“我靠,你俩好到这地步了?”
“没有,我正死乞白赖追呢,可把我快累死了,她就是不答应。”
“我看你就快成功了。咦,对了,你买手机了?”
“前天刚买的。你也买一个吧,我带你去。”
“正想买呢。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现在就走。”马俊合上笔记本电脑。
“我靠,你的确憋坏了,等我洗把脸。”
我洗漱完,换身新衣服,与马俊出门。
在一家手机超市,马俊帮我挑了半天,挑了一款性价比高的。买了个号码,充了五十块钱。我们坐公交车返校。路上我和马俊聊天。
“你去青岛跟谁一块去的?”马俊问我。
“以前一个同学。”
“男的女的?”
“女的。”
“有文章。”
“她答应做我女朋友。”
“哈哈!你还说我快!你比我更快!”马俊拍了一下腿。
“但是我好像没谈恋爱的感觉,就跟完成任务似的。”
“什么样的女孩?”马俊问。
“跟杜方君完全不一样,大大咧咧的,但她以前也不这样。改天你见见就知道了。”
“你已经解决问题了。你得帮帮我。”马俊诚恳地说。
“解决什么问题了?我觉得大有问题。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作了个错误决定。”
“得了便宜还卖乖!”马俊撇撇嘴说。
“好好好,我见着马宁多替你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