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小孔之后,谢晓富再次走到大门之外,用手电筒射向小孔,这一次,沈冰的手指影像终于显露在了远处的正堂墙壁上,而且轮廓清晰,谢晓富和周忠德兴奋地大呼,“就是这个孔,就是这个孔了!”
“慢着,小孔成像的最大前提是必须有光源,女鬼显形事件发生在半夜,这光源到底是哪里来的?”胡非狐欣喜之余,更是冷静地发出了疑问,“难道,这凶手也是像我们一样用手电筒作为小孔成像的光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是否意味着村子里凡是有手电筒的人,都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你们看看门外那棵芒果树!”沈冰一边回答一边将大伙的注意力引到了大门外那棵硕果累累的芒果树上,“那树靠近地面的一簇树枝树叶,全都干蔫了。很显然,凶手在芒果树下点燃了火把,然后作为小孔成像的光源。”
胡非狐走近那棵高耸入云的老芒果树,果然发现树干的背面躺着一根废弃了的火把,火把的头部满布灰烬,有被燃烧的痕迹。胡非狐用手摸了一下火把,火把余温尚存,应该正是凶手半夜时点燃的光源。而树下的泥土里的一个圆孔,经胡非狐验证,直径与火把手柄尺寸吻合,正是凶手用来安插火把的地方。
“我有个疑问,虽然小孔和火把可以让外面的影像投射到正堂墙壁上,可是墙壁上出现的影像是倒影,难道凶手在小孔前倒立着飘动?而且,凶手又是怎么制造秃鹫杀人的恐怖影像的呢,难道他真的要抓几只秃鹫到这里演一场戏?”周忠德的一句疑问让众人再次陷入了无尽的迷雾之中。
与此同时,一直在命案现场勘察守卫的温智信神色惊恐地来到了庆云楼门口,他径直走到了沈冰的身边,递给沈冰一个东西。沈冰定睛一看,居然发现温智信递给他的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木偶是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长发及腰,怒目圆睁,嘴角还带有猩红的血迹,很显然,这是个女鬼木偶,木偶的背部还用数根鱼线连接,只要轻轻扯动鱼线,木偶便能做出各种有如活人的标准动作。
“提线木偶?”胡非狐等人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
“这是我在案发现场的树丛里发现的,这个女鬼木偶,难道正是女鬼显灵丢到村里的?”温智信一脸惊栗地说着。
“这恰恰证明了村子里发生的连环恐怖事件不是鬼做的,而是人为的!”沈冰果断地回答。
“人为的?难道,所谓的女鬼显形,就是凶手用这个提线木偶通过小孔成像制造出来的影像效果?”胡非狐驰骋想像,提出了自己的大胆假设。
“没错,这也是我的假设推断!”沈冰一边摆弄着木偶做出各种动作,一边喃喃地说着,“用提线木偶制造光影效果却又能让外人以为是女鬼显灵,技术上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凶手的技术必然非常高超!”
沈冰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温智信,问道:“虎威村里,有谁是操纵木偶的高手?”
温智信绞尽脑汁不断寻思着,终于想到了什么,“我们村历史上的确是有个木偶剧团,据说木偶绝技是祖上从粤东带过来的,不过后来失传了,到了近几十年来,只有一个人还会玩木偶,可是那个人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怎么可能会装神弄鬼呢?”
温智信回忆称,虽然虎威村的木偶剧团早在上百年前便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但此人家中仍旧保留了数代单传的木偶绝技。“我在很小的时候,便看过此人暗地里展示木偶绝技。此人刀功犀利,笔描细腻,制作出来的木偶不仅栩栩如生,而且还做功精细,偶人身上分什么命根线、背线、左右腕线、脚线、肚线、腰线,长长短短的共有16至36根不等。演出时,此人可以隔着近2米高的中间景布,站在长5米、宽3米的高台后面,随着传统乐器的旋律进行表演,可任意表演木偶行走、站立、下跪、腾跃等逼真动作,更能用挑、抖等指法拨弄线条,让偶人表演整冠、捋须、甩袖等各种拟人化形体动作,逼真如人!”
胡非狐当然记得,提线木偶是东方吉普塞人——客家人在千年迁徙过程中世代相传的艺术精品,在与世隔绝的客家山村里,无论再穷再苦都好,木偶剧团的身影,总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适时地引出乡亲们天真的笑容与热烈的喝彩声。
如果说客家人的千年迁徙史是用双脚写就的悲壮史诗的话,那么木偶剧便是客家人用木偶表演的形式不断传诵的《荷马史诗》,客家艺人通过逼真鲜活的木偶剧形式,向蜗居山村的乡亲们传唱《水漫金山》、《八仙闹海》、《水浒传》、《铡判官》、《铡美案》、《将相和》等经典故事,为客家山乡纯净的空气增添了一抹厚重的历史感。胡非狐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木偶剧团一到村里,他便第一时间搬上木凳子前往晒谷场占好位子,如痴如醉地欣赏那“线线连偶”的十指绝艺。由于客家木偶戏以逼真著称,演员们甚至还能利用木偶进行耍葫芦、换兵器、书写绘画等高难度的表演,有几次观看《包青天》中的女鬼申冤戏码时,胡非狐更是被演员们纯熟的技艺和女鬼木偶如假包换的凄惨模样吓得魂飞魄散,看完木偶剧后一周都是噩梦连连。如此看来,如果虎威村中真的有人继承了祖上由粤东祖地带到南洋孤岛上的木偶绝技的话,要利用木偶通过小孔成像原理做出女鬼显灵的影像效果,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这个虎威村中硕果仅存的木偶绝技继承人,到底会是哪一位高人呢?众人焦急地正想从温智信口中获得答案。温智信紧皱眉头,有点犹豫地答着,“是……”
“是疯婆婆!”那边厢突然传来了一记清脆的女声,将温智信心中的答案提前揭晓。
大伙儿循声望去,发现说出答案的居然是半夜起身前往蔡铭家中寻找线索的钱婷。正想讲出答案的温智信愕然地嗫嚅道:“奇怪,她怎么知道我想说的是疯婆婆呢?”
钱婷喘着气一路小跑来到了众人面前,她顾不得抹去满额的汗珠,焦急答着,“因为我发现蔡铭离奇死亡,疯婆婆有很大的作案嫌疑,还有,早在疯婆婆昨天傍晚突然冲出围龙屋祠堂的时候,我就发现……”
“就发现她手里拿的,正是一个女鬼造型的木偶。那女鬼造型逼真,让人毛骨悚然。当时我跟钱婷就觉得奇怪了,一个疯婆子为什么会拿着一只女鬼木偶四处晃荡呢?”沈冰没等气喘吁吁的钱婷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接上了话茬,讲起了这段让人倒吸凉气的发现,接着又问起钱婷是如何发现疯婆婆具有作案嫌疑。
钱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睁大一双因缺乏睡眠而满布血丝的眼睛说:“昨晚半夜,我起床勘验蔡铭尸首,意外发现了蔡铭尸首引来了为数众多的蚂蚁,很明显,蔡铭在死之前肯定是吃过了什么甜食。于是我漏夜赶赴蔡铭家中询问情况,并发现蔡铭因为身体长期不适而需要喝酒补身,并在去世之前喝了分量不少的客家娘酒,同时我们在那埕客家娘酒里头发现了硝石成分,初步判定,正是正些分量十足的硝石,让蔡铭那天被闪电劈中之后燃烧而死。可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客家娘酒的发酵、制作过程,全都是在蔡铭家中的酒房进行的,而酒房一直都大门紧锁没有外人进入,因此可以断定这些硝石并非是外人潜入酒房投放的。
这时我们就纳闷了,如果没有外人潜入酒房投放,那么这些硝石到底是怎么投入酒中的呢?我们脑子一片空白,想到的唯一答案,便是女鬼显灵!后来我们冷静下来再一次仔细询问客家娘酒的制作过程,发现我们漏掉了一个重要环节——客家娘酒在制作完毕之后,一般都会投入一定分量的红曲,一种充当天然食物染料的谷物,以使娘酒呈现醇厚诱人的天然红色。据我们了解,虎威村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人用传统红曲霉菌发酵工艺制作红曲米了,现在全村酿酒所使用的红曲米,都是十几年前发酵制作后积攒下来的,一直堆放在围龙屋的西横屋内。由于围龙屋戒备森严,平时没有村长和神司的允许,村民是不得入内的,因此唯一能够接近红曲米并投放硝石的,当然就只有那个整天住在围龙屋内疯疯癫癫的疯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