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观察那个男的有一会儿了。他大概三十岁不到一点,中等个头,不瘦不胖,有点小肚腩。剪了个时下流行的发型。修饰齐整的眉毛下面一双狭长的眼睛。他穿着白色阿玛尼体恤,浅蓝色也是阿玛尼的牛仔裤,腰间束一条黑色阿玛尼皮带。右手腕上戴一只阿玛尼手表,右手小拇指上戴着阿玛尼铂金戒指,身上散发着阿玛尼男士香水的气味。厚厚的唇角边总是挂着几丝笑意,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叫《穿普拉达的女魔头》的电影,那这小子无疑就是穿阿玛尼的弥勒佛。
这小子自打进入我们酒吧那一刻起,就一直笑眯眯的,没有一秒不在笑,即便喝酒脸上不方便笑,他也一定用眼睛笑。他是我见过最爱笑的人。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好像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笑都集中到他脸上似的。我甚至不能确定他脸上是不是戴着假面。就在我以为即使天崩地裂也无法消除他脸上刀刻斧凿一般的笑容时,一伙人的到来轻而易举就将它彻底抹去了。
十点左右,“蒋天养”和他那如影随形的一左一右的护卫又来了。
他们一进来,“西伯利亚的高压气团”又转移至“星座酒吧”。
没想到的是,首先波及的居然就是那个小伙子,他一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他脸上的那些我原本以为刀刻斧凿的笑容,此刻就像凋零的片片花瓣,被西伯利亚的高压气团碾成粉末,甚至在无风的酒吧里,仅凭流动的气息就将那些粉末吹的无影无踪。
唐小婉打字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她瞟了一眼桌对面的他,手彻底停了,就好像那小伙子的嬉皮笑脸和油嘴滑舌是她打字的能量一样。
她轻声问:“怎么了,你?”
小伙子支支吾吾,没有回应。
他的屁股不像是坐在椅子上,而像是坐在一块正用炭火加热的行刑的烙铁上。不光他的屁股坐不住,就连他身体里的水分也待不住,他的额头上、脸颊上、脖子上以及所有裸露的皮肤都汗水涔涔,甚至连他的白色阿玛尼T恤也大块大块地被汗水粘贴在后背。
更奇怪的一幕来了。
虽然他背朝“蒋天养”他们,但是他的背上就像安装了雷达似的,“蒋天养”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能引发他相应的警觉,此刻的他哪里还像弥勒佛,分明像极了一只穿阿玛尼的大蝙蝠。
我给“蒋天养”上酒的时候,听到唐小婉在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嗫嚅了一阵,还是没有回应。
唐小婉说:“要不我们走吧?”
他立马急促说:“再等等。”
我原本打算顺便为他们结账,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有点失望。真搞不懂,他已经像在受刑,按理说巴不得赶紧走人,我不知道他还在等什么。
就在唐小婉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时,门帘撩开了,“谭大神”和顾会计、发髻女等一列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鱼贯而入。我跟陈明亮上前忙着招待,无暇他顾。忽然听见“谭大神”“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