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岳微皱了下眉头,说:“酒库怕是不会同意咱们私自酿酒。”
“不同意那咱就买他酒库的酒,再重做一次就可以。如果真要让咱们自己酿酒,那可就太麻烦了。”
原来这个时代的酒都实行专卖制度。酒库就是由官府控制和管理的专门用来酿酒和批发酒的地方。这可是地方上的重要的财政来源,因此管控极为严格。
真要让张济宁酿酒,张济宁还真没这个本事。不过如果只是蒸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张济宁虽然没有做过,但原理还是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秦九韶去忙着找工匠制作蒸馏器,张济宁带着人去了泗礁山岛。
泗礁山岛孤悬海外,离着海岸线又远,张济宁原本想着岛上应该没有多少人居住。哪知等到了后才知道这里竟是一处人烟稠密的所在。
泗礁山岛现在有五个村子,将近一千户人家,设乡正一名。每个村还有一名里正。
当得知再往远处的塖泗岛并没有住户时,张济宁不禁大喜。让乡正帮忙找了个经验丰富的渔民作为向导,向着嵊泗岛驶去。
乡正找来的这个渔民名叫吴飞,三十多岁,大概因为张济宁是个官员的缘故,很少说话,总是张济宁问一句才回答一句。
在后世,张济宁曾经到过一次塖泗岛。但现在眼前看到的景象和后世完全对不上号。岛上除了岩石就是荒草。
作为向导的渔民不愧是经验丰富,看来这个荒岛也是经常来。知道哪里能停船靠岸。
张济宁几人上了岛。只听呼啦啦的一声响,成群的海鸟飞起,遮天蔽日。
岛上没有人烟,极难行走。张济宁大概转了转,心中有数后,上船返航。
张济宁这次来塖泗岛,只是先查看下地形。万一以后关国不能立足,就想着把家人接出来。到时实在不行就把塖泗岛想法弄到手。
船回到泗礁山岛时,已是傍晚时分。张济宁取出几两银子赏了吴飞,吴飞脸涨得通红,死活不肯收。无奈只能谢了高飞,看着高飞上岸。
张济宁刚要返回船舱,忽然看到有一人从远处急急忙忙走来,看见吴飞后大声说道:“吴大哥,你可回来了。你家嫂子肚子疼的厉害。”
眼看着吴飞撒腿就跑。张济宁也忙顺着跳板上了岸,拉着那个传话的人问道:“你们这地方没有大夫吗?肚子疼怎么不去找大夫?”
那人说道:“此地并没有大夫,想看病就要出岛了。”
“那你带我去吴飞家看看。”
见巡检如此说,那人忙在前面领路。陈宇、周亮也上了岸,一同前往。
到了高飞家的门口,正看见吴飞背着一个女人往外走。看见张济宁几人不禁愣住了,问道:“大人找小人可是还有事情?”
“我也是大夫,你先放回去我看看。”
吴飞看看张济宁,有些迟疑。毕竟张济宁的年龄太小,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大夫。只是巡检大人已经开口了,吴飞不敢多说,只能又背回屋里。
“你是哪里疼?”
吴飞的浑家已经疼得脸上都是汗水,抬起手指了指胃口。
原来只是胃疼,张济宁长舒了一口气。如果是阑尾炎,在这个年代自己还真束手无策。
诊脉后,确定没有别的问题,让吴飞去煮碗姜汤。张济宁取出两根针扎到梁丘穴,轻轻捻转。
半晌后,只听女人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张济宁又用手指在建里穴轻轻按揉。
一盏茶的时间后,吴飞的娘子只觉肚子里暖烘烘的,连带着后背都是热的,疼痛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了。
“多谢大人,已经不疼了。”
听了这话,吴飞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个巡检大人竟然还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忙上前道谢。
此时乡正已经得知巡检回来的消息,亲自来到吴飞的家,邀请张济宁。
张济宁也知道,自己如果太个色了反而不好,再说也想多了解此地的情况,因此也不客气,一口答应了。
又开了一副行气活血散寒的方子,嘱咐些注意事项。随着乡正走去。
乡正名叫吴海,四十来岁,是一个身材矮壮,脸膛黑红的汉子。性格和张济宁正相反,张济宁属于少言寡语的性子,吴海却很健谈。
倒满酒,张济宁发现和江南人普遍喜欢喝米酒不同,吴海倒的是白酒。只是颜色稍微有点浑浊。
喝下第一口,张济宁感觉这酒比较清淡,估计还不到二十度。
一杯酒下肚,几个人话匣子也打开了。
“张巡检小小年纪已是朝廷命官,前途不可限量。来,再饮一杯。”
吴海满上酒,又端起了酒杯。
张济宁忙说:“本官身体还未长成,不能多饮。还请乡正见谅。”
吴海说道:“这酒是岛上海井坊的酒,味道绵软,多喝几杯无妨。”
张济宁惊奇的问道:“岛上还有酒坊?”
吴海说:“海井坊酿酒可是有上百年的年头了。可惜岸上的人不识货,现在也只是岛上的人喝。”
一说起酒坊,吴海来了精神。
张济宁仔细倾听后才知道,现在庆元府有十四个酿酒的酒坊。不过按缴纳的税钱来说,海井坊只能排到最后一位。
海井坊是吴家祖上传下的酿酒手艺,眼看着日渐衰落,吴海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是毫无办法。
询问过民情民生后得知,此地人都是以捕鱼、种地为生,也够生活了。也有好些身强力壮的去给一些出海的商家做水手、伙计,挣些闲钱。
酒足饭饱,吴海家地广房多,有备好的客房,安排几人休息。
第二天临走时,张济宁特意向吴海要了些酒。吴海见巡检大人竟然喜欢自家酿制的酒,大为振奋,吩咐下人搬了几大桶。张济宁也没客气。
几天后,秦九韶找工匠制作的东西全都齐备。锅是铁锅,不过和普通的锅不同的是,锅边多了一道凹槽。盖子盖上后严丝合缝,蒸汽也跑不到外面来,只能顺着盖子上的一道管子出去。
张济宁指挥着几人一起动手,一会的功夫就安装好了。
锅里倒满酒,盖好盖子。周亮烧上火。几个人都蹲在管子的另一头看着。
那么大的一锅酒,烧开锅就费了半天的功夫。
几个人眼巴巴的盼望着,终于,“咚”的一声,一滴水珠落在管口下面的酒桶里。
“这就是酒?”
陈宇看着管口又形成了一滴水珠,心中疑惑,伸出手指蘸了蘸,放在嘴里尝尝。吧嗒吧嗒嘴,说:“还真是酒,这酒味好。”
水珠低落的渐渐的快了,最终形成了一道细细的水柱。
陈宇拿来一个酒杯接了些,喝了一口。几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
张济宁原本还想着陈宇能夸奖几句,哪知道酒刚一入口,陈宇“噗”的就喷了出来。
“这酒怕是不能喝。”陈宇苦着脸说道。
张济宁接过酒杯,刚一放到嘴边,只觉气味芬香中,还有一种极为熟悉的味道。
抿了一小口,味道辛辣,口腔中犹如着了火一般。这哪是酒呀,分明就是酒精的味道。只是多了一种馥郁的香气。
张济宁赶紧吐掉,簌簌口。心中奇怪,难道这个蒸酒的方法不对?
忽然想起,以前听说过什么酒头酒尾,莫非前面出来的这些就是酒头?
忙取过一个干净坛子换了酒桶,仔细观察。时不时的还接上一两滴尝尝。
果然,大约流出来有两斤酒后,再流出来的酒水的味道明显的有了不同,连忙换了盛酒的桶。几人品尝后,只觉入口微辣中带着芳香,回味绵长,和一般的水酒、黄酒截然不同,是从没品尝过的一种滋味。
秦九韶仔细记下每一个步骤和时间,等后来酒味略淡时,张济宁知道剩下的估计就是酒尾了。果然,再等了一会,流出来的几乎淡如水。
有了第一锅的经验,后面几锅酒就轻松了很多。几锅酒蒸完,秦九韶已经掌握了酒头、酒尾具体的时间。
就这点酒,从早上开始,蒸完已经天大黑。几个人弄了些小菜,一会尝上一杯。酒蒸完,除了张济宁,几个人都是酩酊大醉。
第二天,张济宁带着两坛酒,再次来到泗礁山,找到了乡正吴海。
“吴大哥,今天请你尝尝我的酒。”
都说一回生两回熟,这次见面,张济宁显得非常热情,主动改了称呼。
吴海见张济宁专程带了两坛酒,心中不解。让厨下备了几个菜。打开酒坛后,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吴海本就是酿酒的老手,此时闻到这股酒味,大吃一惊,也不顾张济宁在旁,直接倒了一杯。只见这酒清澈如水,见不到一丝的杂物。品尝了一下。更是惊讶。
“这是什么酒?”
“江河曲。”
“江河曲?这个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哪个酒坊酿制的?”
张济宁笑吟吟的说道:“这就是你海井坊酿制的酒。”吴海愣了一笑,自嘲的笑道:“海井坊要是能酿制出这种佳酿,怕是早就成为御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