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门派纷立,时有争斗。近五十年,眼看西北昆仑山的玄门日益强大,隐隐有东侵之势,中原心怀民生的掌门或宗主积极奔走,只为传仁道,结善缘,力求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解决纷争,最后,论道大会作为增进你我相互了解的途径而被提出,并获得了响应。
玄门的全称是玄天正宗,各门各派以及他们自己都将其简化为玄门。从宗法上看,玄门也属道家一脉,与中原一域也是同气连枝,可是这么多年来,双方除去火拼,好像就没有其它交集了。
玄门的当家人是沈傲天,他人如其名,傲慢无双。宗门中人才济济,风、火、雷、电四大宗使,是近些年涌现的新秀,道法高强,地位可与长老比肩。
论道大会的宗旨在于互信、友善、和平共处,并非拉帮结派,针锋相对,所以玄门也在邀请名帖之列。
此次论道大会已是第四届,规模得到了发展,邀请的门派有八十四个,有些料想不会来的门派也发了请帖,比如南疆边陲的乌蒙谷。乌蒙谷背靠乌蒙山,是苗族的一个聚居地,应该是九黎之后。这个族系与中原各派的关系较为融洽,然交往并不多。
应约前来的掌门都被接引到山上去了,因为山上客房有限,随行的弟子基本都留在了山下村镇之中落脚。
泰山派掌门修独易也应邀前来,他道法甚高,火云决练得炉火纯青,可是他对门徒的管教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而且还很爱面子,经常护短。其子修炎,道法中等水平,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喜欢跟女孩子搭讪,可却总是碰壁。
青岚,曲芙灵等人三三两两一组在街上溜达着回客馆,他们就在这大街上碰上了修炎。
曲芙灵对街边摊位上的首饰,挂坠,糖人,棉花糖表现的非常感兴趣,青岚在一旁表现的有些默然,或许是他对这些东西都看习惯了吧。修炎摇着扇子走在街上,身后跟着俩随从,说是保镖也可以,而他则是一副公子哥的做派,眼神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漠视和不屑一顾,而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瞄中了曲芙灵,她正在那里挑手镯,于是果断地上前去搭讪。
曲芙灵把手镯戴在手腕上,试了一个,又试了一个,感觉都不太好,这时她看中了一个宽带式的金属手镯,上面还镶嵌着好几颗红色和蓝色的琉璃石。曲芙灵刚想把它拿起,却被另一个人抢先了,曲芙灵看了他一眼,又去拿另外一个,却又被此人抢先拿去。
怎么回事,他存心找麻烦吗?没办法,只能再换一个了。那有个铜镯,无人问津,曲芙灵也不喜欢,一点都不秀气,给老太太带很合适,曲芙灵伸手去拿,果然又被此人拿去了。
曲芙灵不认识旁边这个人,看他那嘴脸就讨厌,不像好人,曲芙灵感觉自己碰上麻烦了,立刻转身,拔腿就走,没走两步就被两人拦住了去路,正是修炎的两个保镖。曲芙灵暗叫不妙,左右寻找也没看到白晓笙,青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让开!”曲芙灵的心慌变成了愤怒,她冲着面前的俩奴才怒吼,可是音色还是太稚嫩了,根本没有威慑力。
这俩人见状不但不退让,还向前逼近,曲芙灵被逼地往后倒退。这时,修炎上前怒斥这二人,说道:“混账东西,你们想干什么,朗朗乾坤,竟敢放肆。”
这两人明明是他的俩随从,怎么回事,转眼间就变成英雄救美啦?
“小白脸,少管闲事,滚一边去,得罪了我大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其中一个人喊道:
修炎一听立刻上前把这二人三拳两脚就撂趴下了,他收起花架子,回身刚要问曲芙灵有没有受惊,却发现曲芙灵早就站到莫名和白晓笙身后去了,青岚也在。
“好啊,继续演,我们看着呢!”莫名说道:
“尹平,你想怎样?”修炎心虚了半天,说道:
修炎是冲着莫名说话,可是他怎么称呼他尹平,后面的青岚心中大疑,尹平这个名字好像听大师兄提到过。
莫名确实就是尹平,蓬莱掌门尹宏渊之子,作为后起之秀,他的名声很响,比青弘越更出名,青弘越做事比较低调,而他喜欢四处闯荡,哪热闹去哪,在几年前就跟修炎结下梁子了。
在丛林里时,尹平就已经和青弘越摊牌,化名莫名参加选拔考试就是为了凑个热闹。莫名见到修炎把自己的身份说破,内心也没什么好怕的,这只是早晚的事,自己的父亲是蓬莱掌门,而他早就来灵虚山了,就算此时不被说破,等到了论道大会当日,见了父亲不得不拜见,真实身份一样是瞒不住。
“不想怎样,见你和人搭讪的本事又增进不少,居然上演英雄救美,实在是看不过眼,出来领教领教。”莫名说道:
修炎自知不是尹平的对手,别自找没趣了,于是说道:“想较量,论道会上见高下。”
“很好,随时候教。”尹平说道:
修炎打开纸扇,摇着风,故作潇洒地离去。周围的人见到没有好戏看了,也就都散去了。
白晓笙等人也离开,回了客馆休息,明天就是论道大会了,众人都想上台漏两手。
曲芙灵和白晓笙走在一起,白晓笙说道:“芙灵,以后外出更要小心,况且你长得又这么好看,更容易让贼人起歹心,而他们又不会把“坏人”俩字写在脸上。”
“衣冠禽兽。”曲芙灵说道:
“嗯,说得对。”白晓笙说道:
青岚和尹平走在一起,青岚对尹平的身份不停地追问,问完了又问尹平与修炎之间是不是有过节,真是个话唠,没完没了地问,回客馆后,美味的饭菜都没能堵住他的嘴。
此时天色已晚,青岚就没有回山,而是留在了客馆。天色微微亮,睡梦中的青岚就已听见有人在门外走动,当他睁开眼,看到和自己同住一个房间的尹平已经起床,正在将宝剑绑在背上。
“醒了,赶快起来吧,今天是报名参赛,你要不要也报个名。”尹平说道:
青岚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说道:“当然要,我都十六岁了,早就符合要求了。”
“那好,快起床,咱们吃点早饭就去报名。”尹平说道:
报名地点就在他们所在的小镇上,这个镇的规模是周边六个村镇中最大的一个,镇中心坐落着这个小镇的祠堂,重要的是这里有个小广场,比较宽敞。祠堂一般不许族外的人进入,只因灵虚山在方圆百里之内,颇受民众爱戴,灵虚山向镇长提出借贵宝地一用,之后镇长与镇上的其它几家大户一商量,就很爽快地全票通过了。
青岚白晓笙等到报名地点后,方才获知具体情形,这里只是预选赛赛场,此外,在其他村镇还有三个预选场地,而明天才是正式竞赛。在这场地中心设有一座擂台,无需报名,立刻便能登台挑战,凡是胜十场比赛的道友,便可下擂台登记门派和姓名,获得明天比赛的资格,继续进军前八强。
青岚走近擂台,看到台上站着一位身形十分魁梧的黑大汉在台上挑战,擂台边有一位灵虚山弟子在主持,台下有评委席,青岚认出评委席中间坐着的是自己的师傅金星长老,旁边的人应该是镇长以及镇上的名门望族,青岚并不认得。
尹平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修炎。而台上,黑大汉有把子力气,这刚刚上台的人拳脚齐攻,打在黑大汉的身上,如同挠痒痒一般,而黑大汉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他被向后打飞出去,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而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阵欢呼,黑大汉挥着手臂继续挑战。
“这位勇士已经赢得三场比赛,还有没有人上台挑战,还有没有。”一旁的主持人喊道:“如果没有,我宣布这位勇士通过预选,来——这位勇士请到台下登记姓名。”
黑大汉下台去登记姓名去了,而后有一练家子翻身跳上擂台,亮出了宝剑。
“好——有谁上台,挑战这位道友。”主持人喊道:
尹平对台上的人打量一番,对着一旁的青岚说道:“你敢不敢上去,你不上,我可上去了。”
“有什么不敢的。”青岚说着就跳上了擂台。眼前之人还真不容小觑,青岚凭借拳脚功夫与他斗了个不分上下,三百招开外,才有渐渐压过对手的势头,最后赢了对手,可是气力已经耗去大半。
青岚的师父金星在台下看着,对他的出现没什么想法,输赢不重要,他也只是上台玩一玩罢了。旁边的镇长凭借衣着认出是灵虚山弟子,脸上显示出新奇,向着金星说道:“小小年纪,有如此功法,很难得。”
“小徒顽劣,不成气候。”金星说道:
这些年,青岚把根基练得扎扎实实,可是他不会用法术,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师兄们都会提炼法力,只有他不会,他听从师傅师兄们的教导,修练武术和剑术,而武术的进境比剑术高。
青岚不弱,可是在场的人都看出他的气力已用尽,败阵是迟早的事。果不其然,青岚败在了第九场。对方的掌法刚猛,能够将掌边的空气化为力道向前击出,远远地就能够击中青岚,而青岚的功夫是近身搏击,对方的掌风猛烈,青岚根本就无法接近他。青岚明知不是敌手,可却不甘心就这样认输。被击倒在地的青岚还未爬起,对方的掌力又到了近前,最后尹平出现在擂台上,替青岚接住了对手的掌力,如此确实让青岚避免了受伤,可却失去了比赛资格。
“哎,别气馁,你的表现已经很好,怎奈遇上了敌手,你也不想丢掉半条命吧。”尹平站在青岚说道:
这时主持人也到青岚近前,说道:“即使他不出手,我也会宣判对方获胜的,没事,师兄看好你。”
主持人扶着步伐有些踉跄的青岚下了擂台。随后,台上的比赛马上开始,尹平使出太极剑法,轻轻松松就克住了对方的掌法,闪亮的剑影封住眼前六路,让其无从应对,他的掌力根本无法突破回旋的剑影,被逼地步步后退,很快败北。
白晓笙和曲芙灵把青岚扶到人群后面,到了回廊休息,青岚抱怨,说道:“欺负人,那黑大汉只赢了三场,就没人上台了,我赢了八场,还有人往台上跳,真不是一般地憋屈。”
“行了,别抱怨了,任何人都会理智地选择对手,谁都不想在预选赛中遇上强敌。”曲芙灵说道:
这时擂台那边传来欢呼声,肯定是尹平又赢了。青岚心里还在郁闷,没心情过去看。没过多久看到尹平过来了,看表情肯定是赢了。
“怎样,通过了?”白晓笙说道:
“还行,打了六场。”尹平说道:
今天是预选赛,凡是高手都会保留实力,以待明日夺冠,即使留下观赛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所以,青岚等人很快离开了会场。
这一日很快过去,日落之后,四个预选赛场相继鸣锣收官,坐镇的长老回山上,做了统计,共有一百八十三名道友入围明天的竞赛。其中灵虚山弟子六名,蓬莱弟子十二名,泰山弟子九名,名剑山庄一名,其余各门派都是三名或两名,基本都是掌门大弟子。灵虚山因为要用大量的人力来维持秩序,参赛的人不多,骆冰泽是六人中道法较强的一个,青弘越,欧阳晴,丹惠等因无法抽身,都没有报名参加。
灵虚山的秋凉爽宜人,夜空繁星点点,冰雪凝独自一人站在幽静的溪潭边,鸟儿都歇息了,蛐蛐的叫声便响亮起来。而就在此时,有一个人漫步走了过来,冰雪凝转身看见他是青弘越。
“今天很忙吧?”冰雪凝说道:
“还可以,有众位师弟在,我也可以跑出来偷懒一会儿。”青弘越说道:
“灵虚山不太一样,人很多,不封闭。”冰雪凝说道:
“确实——灵虚山主要依靠山中物产,不能与外界断了联系,即使在平日,拜山的人也是很多的。在以前世人都把灵虚山视为商贩一般,近五十年灵虚山才开始接受外派任务,参加各种活动,名声与影响力才有所提升。”青弘越说道:
“明天有多少门派参赛?”冰雪凝问道:
“大小门派六十二个,共一百八十三人参赛。”青弘越说道:
二人聊着,这时骆冰泽步履匆匆,走了过来,向着青弘越说道:“我就知道你在这,掌门在找你,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好,我立刻就去。”青弘越说完便走了。
冰雪凝看出好似真地有很紧急的事情,于是向骆冰泽说道:“会是什么事,我能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咱们也过去吧,看看掌门有什么吩咐。”骆冰泽说完,他们一起追着青弘越走远的身影而去。
重阳吩咐弟子此时的安防要外松内紧,严加防范不轨之徒破坏论道大会。因为青弘越被安排主持新人选拔考试,安防就交给了其他人,现在选拔考试暂时告一段落,安全防务上的最新情况也该让他知晓了。
巡查的弟子在数日前就已发现疑似玄门的人来到了中原,并且到了灵虚山,人数并不多,超不过五人。此时重阳真人把青弘越叫去,就是要告诉他,那些可疑的人确实是玄门徒众,而且今日又发现他们的宗主沈傲天也来了,一行三人就住在山下客馆。
按理说讲述这样的事,都是很秘密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重阳见冰雪凝前来并没有让她回避,冰雪凝要转身出去时,重阳真人特意把她叫回来了,让她也知道现在的情形。
此一日,比赛的氛围已不是昨日所能比,一大早众人便前往灵虚山主会场,灵虚山真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优美的景色让人不再谈论昨日某人某人如何如何厉害,能不能技压群雄而夺冠,而是改为称赞好山好水,人杰地灵。
高大的殿宇前,宽广的广场之上,按八卦方位搭建了八座擂台,分别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众参赛的道友相继进入大殿抽签决定出场的次序和对手。标签上写有编号,从1到183,参赛的人依照编号从小到大的顺序出场,对手是相邻两个编号的道友,也就是1对2,3对4,5对6,依此类推,到第183号应该对应184号,然而参赛的人只有183人,这样抽到183号标签的人将不战而胜,直接进入第二轮比试。
一百八十三人,九十一场比试,在这一天之中全部结束,参赛的灵虚山弟子只剩两人,他们是骆冰泽和一位叫林源的师弟。
第二天的比试与第一天相似,只是随着一轮一轮比试的进行,遇到的对手会越来越强。修炎在下午的比试中遇到了骆冰泽而败北,日前他与尹平的约定就此告吹,他的父亲修独易见到爱子出局,面子上挂不住,后来其首徒严无极进了前八强才让他的心里舒坦了许多。在日暮时,随着尹平的得胜而宣告此一日比试顺利结束,备受瞩目的前八强也已出炉。
值得一提的是,跟尹平要好的朋友都知道他的身份就是蓬莱掌门尹宏渊之子。而在赛场上,尹平并没有使用他的本名出战,而是继续使用“莫名”。说起这个名字,并不是他自己起的,而是别人送的。近几年他在外闯荡,名声是越来越响,因为每次在公开场合露面都使用假名字,而且经常更换。长此以往,世人多知其人,不知其名,后来人们就用“莫名”来称呼尹平了,而这个名字他已经不止一次地使用,可见他认可别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白晓笙和曲芙灵也算是灵虚山弟子,所以他们都没有随众人下山,而是住在了山上。
月明星稀,山风徐徐。白晓笙独自一人离开房间,到了僻静无人的山林小道上,他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脚步,目光停留在林间的暗影里。随后树影里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月光没能完全照到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的衣角在随风飘摆,而且能看到他带着一个黑色面具。很快此人便开口说话,语音明亮而老练,倒是不像他的面具那样让人感到害怕,凭借音色也能辨别,他的年龄应该比白晓笙年长不了几岁,是同辈人。
“找到它了吗?”黑衣人说道:
“应该是她。古文字的解读有进展吗?”白晓笙见到此人倒是显得很镇定平和,想必他们是熟人。
“文字部分预言了一片黑暗,它将会从黑暗另一边带回毁灭或者希望。”黑衣人说道:
“承影剑有下落吗?”白晓笙说道:
“不确定,蓝灵在古籍中发现蛛丝马迹,上面有提到太白山。”黑衣人说完,后退到树影深处,不见了。
白晓笙站在那里沉默片刻之后,便往回走,回住所休息。
在广场上很多人还在忙,他们在拆除擂台,明天只剩八个人比试,用不了这么多擂台了。白晓笙来到广场,他要经过广场到殿后,然后走上虹桥,回住所休息。这虹桥横跨在溪水瀑布旁边,阳光明媚的早上,站在广场边瞭望虹桥,能够看到彩虹,那是瀑布激起的水雾折射了光线形成的。
白晓笙走来,遇上了青弘越,他在指挥师弟搭建一座更大的擂台。
“师兄还在忙!”白晓笙上前打招呼,说道:
“你还没休息?”青弘越说道:
“有些心事,睡不着。”白晓笙说道:
白晓笙驻足,一边帮忙,一边和青弘越聊了起来。广场上的人都在忙,没有人去注意虹桥上是否也有人。
在白晓笙出房门不久之后,曲芙灵也出了房间,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游游逛逛,漫无目的,有点像是梦游,又有点像是婴幼儿专注地观察世界,一切都那么陌生,又那么新奇。
曲芙灵游逛到虹桥之上,停在中间的位置,手扶栏杆,眼望广场上正在忙碌的人们。而就在此时,修炎走了过来,他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和美女搭讪,那天在街上本想“英雄救美”,却被莫名——也就是尹平,给破坏了。近日来修炎一直在找机会与曲芙灵正式认识,也曾主动上前打招呼,可是得到的却是不理不睬和信步离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曲芙灵早有防备,完全把他当空气,如果当时有任何回应,哪怕是表现地对修炎很厌恶,都代表曲芙灵眼中有他。修炎实在没招了,去莫名那里讨教,得到的却是一顿数落。
修炎拿着那个手镯来到曲芙灵跟前,说道:“这么晚,姑娘一个人——”
修炎话还没说完,曲芙灵一个凶煞的眼神就袭了过来,修炎额头上的虚汗“噌——”就冒出来了,她那神情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鹰转过头,要咬人。紧接着,曲芙灵身上就冒出了火焰,将她变成一个火人。修炎距曲芙灵只有一小步远,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衣服被烧成灰烬。
修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还没缓过神来,曲芙灵转身用右手朝着修炎向前平推了一掌,修炎躲不开,被这一掌打中,向后飞出,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手镯也脱手掉落,滚到桥边,几近掉到桥下去。
曲芙灵这一掌打出之后,身上的火也熄了下去,接着她身体后仰也倒在了地上。
青弘越和白晓笙在广场边,最先看到了桥上的火光。火光很快熄灭,白晓笙右手立即搭住青弘越的肩膀,说道:“带我一起飞过去。”
凭青弘越的道行,带一个人飞行不是难事,于是青弘越扶住白晓笙的胳膊,二人便飞了起来,向着虹桥飞去。
二人飞近虹桥,白晓笙右手松开青弘越的肩膀,而后二人便分离,因为惯性,白晓笙继续向前飞行,同时也开始下落,上面的青弘越俯看他的身姿,就像是鸿雁落地一样。白晓笙正好落到栏杆外侧,然后他用手把住栏杆,跃上了虹桥桥面。此时,青弘越也从高空落下,平稳着陆,他没想到白晓笙这么心急,居然松开自己落向虹桥,水平距离、高度还有速度,这些因素判断得稍有差错,都会让他落到桥下去而受伤。
白晓笙到了桥上,曲芙灵就在他脚边,能够闻到一股衣物烧焦的味道,她的衣服虽然没有完全烧尽,可看起来已是相当裸露,臂膀腿部都露在外面,皮肤上还粘着不少灰烬。白晓笙看了,呼吸一窒,心跳都没了。他继而上前,查看了她的脉搏和呼吸,都还算正常,感觉没大碍,只是这表观上看起来实在太吓人。这个时候,其他人也经过大殿,从虹桥的一边奔了过来,白晓笙立即把自己的衣衫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青弘越落在修炎旁边,上前查看,发现他手里的纸扇被烧去了一半,进而发现他没呼吸了。修炎定是被火焰的炽热窒住了呼吸,青弘越当机立断,开始急救,他把法力凝聚在掌中,抚在他的胸口,这样可以让呼吸肌舒缓,进而使呼吸恢复。
就在青弘越进行急救的时候,白晓笙看到一道白影从广场那边飞来,落到了桥上,离他们有十几米远。她是冰雪凝,着落之后,她要上前,白晓笙立即将她阻止,做出不要上前的手势。冰雪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白晓笙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而且冰雪凝也感到桥上的炽热凝而不散,有些奇怪,冰雪凝看懂白晓笙的手势,止住脚步,又轻轻地,悄悄地退后了两步,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经过急救,修炎的呼吸终于恢复,青弘越看到他的嘴巴和鼻孔动了,知道他开始呼吸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不敢大意,而后对着旁边的一位师弟说道:“林师弟,你赶快去叫衣修长老,到掌门那里救人,他随时都会再停止呼吸。”
这位林师弟就是林源,和骆冰泽一同进入第二轮比试的那位师弟,今日上午遇上名剑山庄高徒薛筠,自知破不了他的天绝三剑式,过了几招知难而退就认输了,晚上青弘越这里缺人手,就到广场上来和他们搭建擂台。
林源听了青弘越的话,奔跑离去。白晓笙把曲芙灵抱起而离开,经过人群的时候,虽然有一件白衫披在曲芙灵身上,可旁边的人依旧能看到那被烧得烂糟糟的衣服,他们都觉得这姑娘伤得肯定比修炎严重。在众人中有力气比较大的,背起修炎,离开了虹桥,众人一起跟着离开。
冰雪凝远远地走在后面,思绪不定。当时,她在自己的住所,在屋外花草旁,她用右手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花叶,而后花叶就结冰了,对此冰雪凝微微皱起了眉头,收回右手,又回到那个特别的手势,之后抬起头,眼望幽蓝深邃的星空,若有所思,有些哀愁,一定是曾经的过往又在脑海中浮现了。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知到在广场方向,有一股炽热凭空而生,很快又消失。冰雪凝心有疑虑,腾身而起,来到广场。
掌门重阳所住的地方叫上清苑,距虹桥最近,把他们二人送到这里是最佳的选择,毕竟伤情耽搁不得。再者,修炎是泰山派掌门修独易的爱子,修炎受伤一定要知会他,而他以及众多掌门也都住在上清苑,以示对他们远道而来的尊敬和欢迎。青弘越为曲芙灵在西厢找了一个房间,修炎被送到东厢去了,一东一西,不论怎么看都别扭,可是这么安排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里只有这两间空房间了。这两间房原本也是要安排掌门入住的,虽然来的门派比预期的多,可是有的门派只是派弟子前来,掌门并没有到,比如名剑山庄就只来了大弟子薛筠一人,而且还有几位掌门住到山下客馆里去了,所以才空余了两个房间,屋内的床铺桌凳都是精心布置的,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衣修长老赶到后,听见大多数人都在为曲芙灵而担忧,于是先来为她诊断。白晓笙把曲芙灵放在床上,将床帏拉上了一半,确实有必要遮挡一下,一旦她醒过来,发现这么多人盯着她看,定会羞红了脸,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白晓笙在桌旁等了些许时间,然后有一位老者挤开门口拥堵的人进了房间,他童颜鹤发,手里提着一个小药匣,没有别人,他正是衣修长老。白晓笙见之立即迎上前去,而他似乎是没看见白晓笙一样,眼中只有病人,看见病人被灼伤的皮肤,露出惊讶的神情。
“哎呀,怎么烧成这样。”衣修长老径直来到床前,看了一眼说道。之后坐在床头,取过曲芙灵的手腕放在大腿上,仰着头,微闭着眼,开始诊脉。
“衣修长老——”白晓笙刚开口,却又被衣修长老制止。
“哎呀——别打扰,没看我正在瞧病嘛!”衣修长老对白晓笙的开口好像很不满意,不过看他的神情,怎么越看越像是个老小孩,头发胡子都白了,却是童心未泯!
衣修位列长老之列,可是他从不在乎这个名头,也不愿意别人总“长老,长老”地叫他。他是医者,心肠仁善,不拘辈分,在灵虚山众弟子中很受待见,因为他是那么地平易近人。
衣修号脉片刻,头一低,脸上露出惊愕,似乎是察到了什么,转而又改为疑惑,用猜不透的眼神看着曲芙灵。
“衣修长老——”白晓笙行礼,说道:
“别长老长老的,我很老吗!哎,我问你,这丫头是谁呀?”衣修站起身来,问道:
“曲——曲芙灵啊。”白晓笙被问得一个懵神。衣修话锋转得快,而且他的神色,突然给白晓笙一种错觉,好像曲芙灵不是曲芙灵,她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身份。白晓笙愣神之后,立即纠正思维,继续说道:“哦,日前通过考试的新弟子,还没拜师,我也是。”
“这丫头没事,表皮轻度烧伤,涂点药膏,一两天就能好了。”衣修说道:
“东厢那边还有一个受伤的,我觉得还是赶快过去看看他比较好。”白晓笙此时说话的语气不同以往,之前他说话都是判断性的论述,而现在说的话显得是那么不自信,他是故意的吗?还是刚刚被衣修的问话弄得懵神,还没转过弯来?
东厢房这边,除了青弘越和骆冰泽是晚辈,其余的都是各派掌门。修独易在床头看着爱子气若游丝,用拳头锤着大腿,心急如焚,青弘越在旁边也说不上话来劝慰,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掌门重阳真人走进屋,青弘越便上前问候,而后他们就出去了。之后衣修便进来了,把屋内除了修独易和骆冰泽以外多余的人都赶了出去,因为屋里人多了确实对病人没什么益处。衣修上前,一看修炎的脸色,便知大事不妙,立刻让修独易让开,给他腾地方给病人瞧病。
衣修按住脉搏片刻,面色变得又惊又疑,心中默默念叨,那丫头烧成那样都没事,他外表好好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衣修,怎么样?”骆冰泽
“什么怎么样,他的体内有一股炽热在四处冲撞,脏腑就像是在火炉里烧。”衣修说道:
“是不是练功,出岔子了。”骆冰泽知道泰山派的火云决名动天下,旁边的这位修掌门,火云掌更是出神入化,所以才这样猜测。
“瞎说,你会大晚上的到虹桥练功吗?”衣修批评骆冰泽,道:
“求你务必要救救小儿性命,我修独易定不忘大恩。”修独易鞠躬请求道:
“你,你别急,让我慢慢想办法。”衣修最受不住这样的事了,看见别人难受,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既然是炽热,那叫丹惠来,他的法力属水,用他的法力把炽热消融掉不就得救了吗?”骆冰泽为衣修出主意,说道:
“啊——我说你小子,近两年是不是根本没做功课呀,水火不容的道理都忘了吗?”衣修从床上站起来,批评骆冰泽说道:“照你这么救人,两股相对的法力撞在一起,他不得死得更快!你以为这是水遁术和火遁术相互抵消呀!”
“那,那怎么办?”骆冰泽又遭了一顿劈头盖脸,说话都结巴了。
“他的脏腑器官在衰竭,五行失准,阴阳失调,药物根本起不到作用,除非有办法消融那股法力,才有希望。”衣修说道:
“你刚刚不是说,不能用水属性的法力吗?”骆冰泽反驳说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我说过要用水属性的法力吗——宇宙中原始能量的第一阶变化出现阴阳,阴阳再次变化,才生五行。水火都在五行之列,二者相遇,就会摧毁他的脏腑,他立刻就死了。要消融它,必须要用比火更高一阶的能量,至少要有少阴境界,丹惠那小子修为远远不够啊。”衣修说道:
“啊,虽然我没听太懂,可是,如果有一位天生拥有冰寒体质的人,她的法力是不是就可以——”骆冰泽这次不敢妄下论断,试探着说道:
“你小子真能想,这样的人千载难遇,你上哪找去。”衣修说道:
“不啊,咱们灵虚山就有一位。”骆冰泽听衣修的话似是同意自己的观点了,立刻来了精神,大胆地说道:
骆冰泽话语中所说的人自然是冰雪凝了,他虽然没有见过冰雪凝使用法术,可是他肯定听欧阳晴或是青弘越说了,在选拔考试的时候,冰雪凝用法力把棋盘冰封了。所以,骆冰泽知道冰雪凝的特别也就不奇怪了。
青弘越手里拿着修炎的烧去了一半的纸扇,在屋外与重阳真人讲述其事发的经过,同时也给出了推断,说道:“经过就是这样,我想应该是近距离遭到了攻击,他躲闪不开,用纸扇挡了一下,否则恐怕就当场丧命了。”青弘越说道这里,看到骆冰泽奔出了房间,朝院里的冰雪凝快步走了过去。
骆冰泽把事情原委说与冰雪凝听,之后他们来到屋内。衣修看着她清丽脱俗的容貌,主要还是看到她右手那个特别的手势,知道修炎有希望活命了。
“我该怎么救他?”冰雪凝问道:
“不难,但却要你极其精准地控制法力,急缓有序,一点一点把他体内的炽热消融掉。”衣修说道:
“急缓有序?如果我做不到收放自如,冷热失衡,他就会没命?”冰雪凝说道:
“你大可尽力而为,我儿果真因此而丧命,那也是他的命数。”修独易强自镇定地说道:
“你们先都出去吧,叫外面的人也都走得远点——先出去,出去吧。”衣修把修独易和骆冰泽都劝说到外面去了,而后开始救人。
衣修知道那炽热的法力已经侵到修炎的七经八脉,他首先用银针封住部分经络,他们需要一条经络,一条经络地来将那炽热消融,来减轻施救过程中脏腑器官的负担。这样胜算大了,可却大大加重了冰雪凝的精神负担。
冰雪凝需要通过结印来操控法力的收放和急缓。衣修施针完毕,示意旁边的冰雪凝可以开始,而后冰雪凝向着修炎抬起左臂,接着便看到晶白的法力沿着她左臂,如条条丝带一样飞出,轻拂在修炎身上,而右手贴近腹部,印结在不时地发生改变,来调整法力的流转速度。
随着一条条经络的清理疏导,修炎的脸色逐渐好转,而冰雪凝的的法力多次重复收放,已使她的精神相当疲惫。最后一条经络也终于医治完毕,修炎的伤势被稳定下来,衣修拔下手臂上的最后一根银针,然后给修炎盖上了被子,此时他沾不得半点风寒,否则前功尽弃。
衣修看向冰雪凝,她已迈步离开,步伐已明显有些踉跄,她路过圆桌,左手在桌面上扶了一下,而就在手扶过的地方,结下了冰,走过的地方也有冰凝结。冰雪凝的精神已经控制不住她的法力,她需要立即休息。
一般人而言,法力需要提炼,而冰雪凝的法力源自天赋,无需提炼反而还要用自身的精神力量去制约,否则就会把触碰到她的人,甚至是接近她的人或物冰冻。也正因为这样,冰雪凝常年都不能睡觉,一旦睡着,醒过来时,周围可能已经变成冰雪世界了。
冰雪凝开门走出房间,骆冰泽就在门外,看到冰雪凝神情疲惫,立即上前就要去扶她。冰雪凝见骆冰泽走来要搀扶自己,她立刻阻止道:“不要碰我。”骆冰泽立即收手止步,同时也看到冰雪凝扶门框的左手附近有冰在凝结,只要他碰到冰雪凝,手就会被冻僵,从此变成没手的残废都是有可能的。衣修跟着冰雪凝出了房间,而后让骆冰泽立刻找一个僻静的房间,让冰雪凝休息。
在这上清苑旁边有一处叫松静轩的阁楼,冰雪凝到了那里。此时,她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闭目凝神,衣修在她的右手手腕内侧以及臂膀,还有两侧肩胛骨附近的穴位上施针,而后说道:“好了,可以解开秘术了。”随即冰雪凝右手那个特别的手势就松开了,神情也轻松了许多。衣修看着冰雪凝的神色并无异常,并说道:“这四枚针非金石所制,可以调控法力,暂时替代秘术,安心休息两个时辰,稍后我会过来为你把针取下。”
衣修出了松静轩门口,看到骆冰泽正在往里张望,他看到衣修,立即上前询问。
“怎么样,怎么样?”骆冰泽问道:
“没事,挺好,就是累了!”衣修说完,要继续往前走,而后发现骆冰泽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说道:“你不用回去休息吗,明天的比试不想得第一了?”
骆冰泽听了这话只得和衣修一起离开。衣修又来到上清苑,这边还有两个病人需要开方抓药。
现在受伤的人已经得到救治,众人也开始思考是什么人袭击了他们,说来说去也没得出正确的结论,也就都散去了。
白晓笙来到虹桥,发现了那个落地的手镯,将它捡起,一边摆弄,一边思考,推演着当时的情形。他联想起那日选拔考试时,在溪边火云鸟袭击他们的事情,当时的首要目的是通过选拔,也没深入地思考细节问题。火云鸟攻击的目标是曲芙灵,这一点已经很明显,至于原因难道真的是因为它是色盲,专门挑红颜色的事物攻击?恐怕没这么简单!
曲芙灵伤愈的速度快得出奇,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完全好了,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论道大会现场。
修炎就没这么好了,早上苏醒过一次,可身体虚弱地厉害,他的父亲喂他服了药,与父亲简单地聊两句,然后就又睡去了。修独易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修炎编了谎话,含含糊糊地说有一团火突然从头顶落下,攻击他们,没看清是什么。修独易问完就让爱子休息了,他就那么一直在床边守着,论道大会也没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