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解下了身上的佩剑,脱下了自己的头胄,摆在了地上:“撤,全体跟我回朝负荆请罪。”
宫里原本已经慌乱不堪,乱成一锅粥,可是温知卿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一场血战,在宫里已经成为传奇。
大家都传摄政王神勇过人,单凭几句话就说的那裴振逸无地自容最后缴械投降。
苏九冬也是早间醒来的时候,听到朱砂说起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睡梦中,一场情势危急的大战就这样被化解了。
不过同时她也忧虑了起来,若说以前温安华的动作还只局限于小动作,那么现在就是要大张旗鼓的开始和温知卿对着干了。
因着他给温知卿添堵,苏九冬心里对他的厌恶便又多了一分。
温知卿退兵之事早就传到了朝堂上,这几日的大臣里面也是暗潮涌动,温知卿想着,也是时候该清理一下大树根部的那些腐烂的枝条了。
今日上朝,温知卿协政,又有人拿着温知卿的身份来说事。
“国不可一日无温,微臣恳请摄政王早日登基,以定天下民心。”此言一出,马上就有反驳之声。
“摄政王如何的身份,能够担此重任,况且摄政王摄政多年,我朝历来就没有摄政王登基一说。”
这番话语很是刺耳,放在一片附和的声音里如同在平静的水里扔进了一颗炸弹,温知卿挑眉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想不到温安华的势力如此深厚,居然在朝中还有人马。
也好,省得他一一的寻找了,索性一起连根拔掉。
“哦,刘大人是觉得本王不合适?”温知卿的声音看似带着笑意,实则暗含冷意,明眼人都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不由自主的离着那倒霉的刘大人远了一点。
虽然温知卿的气势威亚在头顶上重重地笼罩着,那刘大人还是壮着胆子:“自古以来登基之选太子最为合适。”
群臣哗然。
“太子?”温知卿重复了一遍,目光开始慢慢的凝结冰气:“你说的是哪个太子?”
“自然是安华太子。”
温知卿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回答,倒是下面的大臣纷纷议论了起来:“好你一个刘伦!你这是在蔑视朝纲吗?那安华太子早已经在夺位之战中被杀,你现在推举他作为登基人选,是想让我们以后对着一具棺材上朝吗?”
其余人听到了这里,不由得哄笑了起来,那刘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然而即便是刘伦磕破了脑袋却也还是被侍卫拖着拉了出去,温知卿的视线一一的扫视过下面站着的诸位大臣。
今天不过是杀鸡儆猴,这里面肯定还有很多口服心不服的,只有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才能稳住根基。
“失言事小,因此丢掉性命就是大事了。”冰冷的一句话让在场的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不再敢轻举妄动。
而温知卿也借由着刘伦德事情,从而把温安华在朝中的势力,几乎全都拔除殆尽,朝中的乌烟瘴气也已经都拨云见日。
此时已经离登基还有不过五天时间。
御衣坊早就已经送了多套的礼服样式供苏九冬选择,摸着那上面绣着的金色的凤凰,展翅翱翔,而另一边的龙,活灵活现。
想起再过几天,她就要和他一起穿上这衣服,亲眼见证那个人成为这天下的王。
她心潮澎湃,手在那柔软的丝绸上抚摸着,心头却回望了起她和温知卿这一路走过来的一切。
嘴唇绽开了温柔的笑意,她与他,也许都是命中注定彼此生命的劫难。
“蹭——”的一声破空声,苏九冬耳朵动了一下,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下一秒,一柄长剑贴着她身侧直直的扎入了那已经制好的衣服上。
也不知道那剑上带了什么东西,甫一沾到衣服,一团刺眼的火光,紧接着整件衣服便燃烧了起来。
呼的一下,火苗窜了起来,好在朱砂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了苏九冬:“来人,护驾!有刺客!”
而苏九冬迅速的冲出了门外,顺着那剑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除了空荡荡的屋檐,再也没有其他人。
想不到温安华已经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到底是自己害她变得如此,苏九冬微微的叹了口气。
得到消息急忙赶过来的温知卿,在得知情况以后,把这里的守卫又加了一层,里三层外三层,层层严密,连一只苍蝇也进不来。
而苏九冬笑他有些小题大做:“这样太兴师动众了,你还是撤掉一半吧,整日的守着我,我一点也不自在。”
“不可。”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温安华已经被逼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他必须要好好的提防着他,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就撤掉一半,我每每想到要在这么多人的监视下睡觉,肯定又睡不着了。”苏九冬拿出了她的杀手锏。
果然她一提这个,温知卿脸色便有些踌躇了起来,苏九冬趁势继续推波助澜,拉起温知卿的手:“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注意的,再说还有朱砂在我身边,现在所有的守卫应该都派在你那边,大家都在盯着你的那个位置,该小心的是你才对。”
温知卿不以为然,但是念着苏九冬说的所谓的无法安眠的理由,想了想,撤掉了一半的人手,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举动,日后将差点成为他悔恨终生的决定。
要求得到满足的苏九冬一脸的开心,小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她这几日精神养足了,脸色不似以前那般的雪白,看着粉嫩得精雕玉琢。
“今天是民间的乞巧节,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啊?很热闹的。”也是好久都没有好好的带她出去玩了一下了。
那些政事都先放到一边,在苏九冬和政事面前,温知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默许一般的点点头。
看着苏九冬开心的像个孩子,那样的笑容让他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温知卿心里也被蜜饯浸过一般,她就该如同现在这般,在自己的身后,只要无忧无虑的笑着。
两人换了便服,早早的就出了宫门,没有想到城里早已经人山人海了,身穿艳丽服饰的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各种声音汇聚成热闹的海洋。
温知卿小心翼翼的跟在了苏九冬的身后,生怕她被人撞到,苏九冬活脱脱一只出笼的小兔子,撒了欢的自由,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温知卿见她开心,也就由着她去了。
两人虽然只着了便服,但是因着出众的容貌还是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女子清雅脱俗,男子器宇不凡。
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逛到了河边,整整的一条河全都被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桥上是攒动的人群,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桥上的人影倒映在水面上,宛若双生花。
苏九冬看着那些精巧的小玩意,挪不开步,直勾勾的盯着,摸摸自己的口袋,而后忽然可怜兮兮的看向了温知卿,委屈的喊了一声:“温知卿。”
看她那眼巴巴的眼神,水汪汪的大眼睛比漫天的星辰还要璀璨,温知卿二话不说,直接把所有的花灯都买了下来。
苏九冬兴奋的挑了一只最好看的,拉着温知卿来到了河边,这时候河面上已经漂浮着很多的河灯。
苏九冬拉着温知卿的手,有些兴奋:“温知卿,你快许个愿望!”
温知卿和她之间隔着花灯一层薄薄的纸膜,他从来不会拂她的兴,于是低下头便许了一个愿望,而苏九冬见他低头,自己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十分虔诚的在心里默念了一个愿望。
“温知卿,我们一起把它放走吧,希望它把我们的愿望带到天上,然后让那些神仙们听到,帮我们视线愿望。”
“好。”
温知卿宠溺的一笑。
两人同时松手,满载着两人愿望的花灯,随风高高的飞了起来,摇摇晃晃,虽说有些不稳,但是却在其他的花灯里面飞的最高,直冲天际。
缱绻无比。
苏九冬心头被幸福充斥着,闭上眼睛,感受到在男人怀里的温柔。
万般的爱恋,两人皆是此生的终点。
苏九冬忽然在那一瞬间相信了永恒。
真希望让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瞬间。
而温安华站在河岸对面的那棵茂密的百年老树上,树上满是有情人挂满的铃铛和红绳,风一吹,铃铛叮当作响,配合着对面的欢跃的场景,相得益彰。
而只有他孤独又寂寥的站在了人群之外,世间之人都在狂欢,唯有他孑然一身,温安华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孤独从头到尾把自己淹没了。
手指紧紧的抓着身后的树皮,指甲死死的嵌了进去,被坚硬的树干阻断了指甲,鲜血渗透了出来,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
俊美无疆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悲愤。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苏九冬,她在那个男人的怀里,笑得温柔又开心,他从来没哟见过的她这般幸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