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彻底黑了,月光才勉强把洞照亮了一点。
冷淑珍仰头也看不到天空和星星,她的眼,漆黑如墨,也不知有神无神。
抬头只是粗糙的石壁,不过这个若大的城市,和耸起的高楼遮蔽的星星胜过云层身后的,一想到这是陌泽城的半个地盘,就不由得颤抖一下。
冷淑珍看了看旁边熟睡,蜷缩着身子的老奶奶,和一旁打着小呼噜半睡半醒的狗狗,心头不得涌起了一点点的小安慰。
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每天孤单的望着人们买自己的一点东西,日日夜夜蜷缩在满是垃圾的洞口里,换作自己,怕是早就被逼疯了,怎么还能与社会做抗衡,还保持善心。
她又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腿,感到刺眼,急忙合住长睫。
腿上的伤深深浅浅,有一道尤其长的,从膝盖下一直延伸到脚踝,这是她逃出来的时候,慌慌张张被钢筋划破的,血已经凝固,其它的大部分已经结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白暂,隐隐约约能看出优美的曲线和修长。
最为醒目的,刺痛她的心的是,腿上的“死罪”两字。
冷淑珍小心的碰了碰,疼的呲了一下牙,也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脏成什么样了。
冷淑珍从温茹玉的包里找出了一副镜子,接着微弱的月光照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的像鬼,眼窝深陷,眼睛越显黑大,瞳仁里燃烧着酸楚,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嘴唇因长期干燥而裂出了口子,从后颈脖开始一直走到脸颊,有一条淡淡的白疤,头发凌乱的她仿佛一阵风吹就会把她那憔悴的弱不禁风的身子给吹倒。
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人。
冷淑珍指尖颤抖着,啪的一下把镜子掉在了地上,无辜的镜子咧了一条缝。
虽然以前人们说她傻,整天脸色挂着笑,但也是生的她秀雅绝俗,眉眼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说不尽的温柔可人,现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她曾经也是美丽的女孩子,又怎会不心疼。
她最大的愿望是当一位画家环游世界,画好多好多自己想象的岛屿,可现在,有可能么。
心里满是酸楚和狠意,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不停的想要掉眼泪,却又咬住唇压制着自己。
今天是她失眠的第几天了,冷淑珍忘了,反正因该好久了吧。
废人一个罢了,身处地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这样,还拼命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落到如此地步。
她缓缓的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能疯,起码现在还不能,需要保持冷静,理智。
当初自己又笨,不知道怎么摆脱,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清楚,穿着被撕扯过的衣服在雨水里泡了一整晚。
她不怪他,陌泽城只是相信了向北秋有力的证据,“冷淑珍”他心里最善良的姑娘,真名向北秋,美名其曰,冷淑珍的闺密。
在她陪伴了陌泽城五年后,出现了一些太过于莫名其妙的证据,而且完全没有死角的证明了向北秋才是“冷淑珍”,甚至骗过了陌泽城。
陌泽城儿时因意外失去了光明,只能用手去感受世界。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色彩,是一个生活在黑夜里的孩子。
他无法亲近别的小伙伴,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嬉笑打闹,听着鸟儿黎明时的叫声,春风从耳边吹过,孤单而冷漠。
家人带他去田园的故乡修养恢复,是一片有着大片田园的仙境一般的地方,与常去采花茶的冷淑珍结识。
那时冷淑珍每天去看她,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陌泽城沉默寡言,深知与他人的不同,心灵创伤很大。
冷淑珍自幼纯粹健谈,才知道许多事情,时常给他说故事讲道理,甚至告诉他:“我是你的影子,我像黑夜一样黑,你知道黑颜色吗?”
“我知道,我每天看到的都是黑颜色。”自此,冷淑珍教他翻花绳解九连环,拉着他走遍了田园的每一个地方,去牧场还攀到山上去采集野花野果,走过小木桥,去听潺潺的流水声。
男孩似乎感受到了光明,看到了色彩,他很快乐。
陌泽城有时发脾气乱砸东西,冷淑珍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哄他开心,也不生气,从心底这个男孩,告诉他要学会面对自己,爱自己,珍惜自己。
后来夏天的一个夜晚,天气阴沉沉的,没有月光。女孩提着一盏灯陪她去宁静的林园里散步。
冷淑珍告诉他,今晚虽然没有月光,但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
陌泽城扬起头来,望着夜空,他什么也看不见,茫然的摇摇头。
冷淑珍伸出来一只手,接住了一只美丽的萤火虫。
“星星就在我手上。”冷淑珍兴奋的说,“你把她接过去,它一点也不烫手真的不烫手。”
陌泽城伸出一只手,接过那只萤火虫,他觉得手心里痒,酥到了心里。
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掌挨近自己的眼睛,他注视着黑洞。
忽然在他的黑洞里,他第一次看见了一个淡淡的光点,在他的手心里移动着,同时还有女孩的甜甜的笑也浮在了面前。
那光点渐渐的变亮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光,在同时的第二天,他接受了手术。
他永久的黑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