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般的大火,升腾起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听闻来人禀报,醉态朦胧的朱老七好似被冰水浇筑,瞬间清醒。旁人还待反应,便撒腿朝北城跑去。
嬴澈交代巧儿照顾好已经醉倒的几人,带着一帮并未喝醉的街坊,抄起家中的木桶、木盆之类的盛具,浩浩荡荡的赶赴北城。
沿途民众四散而逃,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被那滔天的焰火吞噬。距火点千米之外,嬴澈见到了瘫坐在地,抱头痛哭的朱老七。
赶来救火的清河巷汉子在那遮天蔽日,宛如末日般的火焰前止步。百丈高的火头,似是冲天而起的火龙,那滚滚遮天的烟尘,便是火龙腾驭的黑云。
烈焰炙烤,汗流浃背。
人类站在那火焰之前,是多么的渺小。
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吞噬了朱老七的嚎啕声,吞噬周围呼喊救命的哀求声。眼下着火的六条商街全是朱家的产业,嬴澈替朱老七心痛...
“快把朱老板抬走,火烧过来了!”
身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只见四五大汉一哄而上,强行抬起朱老七朝着后方跑去。“阿澈,快跑啊,你发什么愣啊!”
正如身后那人的呼喊,嬴澈自己也想跑。只是,脚下却有万斤重,任他怎样努力竟然无法挪动半步。“我这是...犯了什么病?”
火焰不停的吞噬,完全没有停下的趋势。也许在下一刻,嬴澈便会被成为那火焰的助燃物。
便在这时,袖中一阵掸动,沉寂许久的火红小兽稚爻跳到嬴澈肩膀,亲昵的在伏在他肩膀处轻轻地摩挲。少时,只听红色小兽口中发出一阵“吱吱吱”的叫声,锋利的细爪轻轻地敲打在他脸上。
下一刻,只见那小兽一个跳跃升空而起,一股强横的力量自小兽体内陡然迸发,将他推离出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而那小兽则是摇弋着巴掌大的身子,钻入那滔天的焰火之中,眨眼间便失去踪影。
“稚爻...!”
不明就里的清河巷汉子见嬴澈竟然还要朝火焰区跑去,涌上七八大汉直接将他摁住。“嬴澈,你冷静点,人活着就好,店烧了也就烧了。当务之急,你要去安慰朱老板呐!”
他们当然不知道嬴澈是为了呼喊已经钻进了火焰之中的稚爻,都以为嬴澈是为朱老板心疼,想要帮其灭火而已...
“稚爻...”
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说起来,嬴澈与那小兽仅仅认识两天而已。可在他心里,那长着一身火红绒毛的小兽,像是与他结识了一生。前日梦里的苦乌,为了将稚爻从玉璧中放出,不惜杀死三人,可见苦乌与稚爻,关系绝非一般。
“我就是苦乌,苦乌就是我。既然苦乌那么强大,为何在这一刻不能显出威能,将稚爻救出?”口中呜咽,内心痛苦的咆哮着。
“快看,那是什么?”
周围有人大叫着,无数道目光顺着那人的叫声看去。少时便有许多不明就里的普通百姓朝那火焰燃烧的方向伏身跪拜。
“神灵降世啦,神灵降世啦...”
嬴澈随众人目光看向那方,那遮天的浓烟不知何时破开一条狭长的裂缝,日光透过那道狭长的裂缝洒下地面。光芒之下,是一道泛着红光,脚下踩着浓烟,数十丈大小的兽影。
“稚...爻...!”
看不清那红影的模样,只是放眼而去,那足有数十丈大小的红影张开大口,似是长琼吸水般将它脚下的火焰悉数吞下。
末日般的火焰之上,那道踏着日光而来的兽影,宛如救世神灵,神圣且又神秘无比。
“神灵救世啊!跪拜神灵啊!...”
九天之上,那火红的影子不正是放大了无数倍的稚爻么?心里想着,便见那遮天蔽日的浓烟正徐徐消散,吞噬万物的熊熊火焰也逐渐熄灭。
激动地嬴澈紧紧搓动手心的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许久过后,天地清明。
凡是见到那红影吞焱之景象的百姓,纷纷跪在地上,形如朝圣般虔诚。熊熊的火焰熄灭了,除去那被火焰焚毁倒塌的房屋和商铺之外,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这里方才发生过一场宛如末日般的火灾。
“神灵走啦!恭送神灵呐...”
云端之上,那红色的影子逐渐缩小,毫不留恋下方万人虔诚的跪拜,少时便化作一道圆点,消失在无尽的天际之中。
忽地,嬴澈感觉袖中一阵骚动,抬手朝袖口望去,那火红的小兽正安静的躺在他的袖袋里,好像睡着了。拿手轻轻地抚了抚那滑腻的绒毛,抿嘴一笑,自语道。“稚爻,是你救了北城数百万的百姓啊。”
彼时,北城区边缘,一处高耸的瞭望塔内,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看向正盘膝坐在蒲团上的中年道人,脸上写满了不甘。
那道人着一身灰白格子道袍,头上挽着高高的凌云道髻。黑瘦的脸庞,嘴角挂着两撇山羊胡。深陷的眼窝猛的睁开,看向已经熄灭的大火,眼中激射出一道寒芒。
“雾隐山下,果然有隐藏的高人呐。”
那道人一开口,公鸭嗓般的声音,听得跪在地上的中年人只皱眉头。不过,那中年男人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大师,您施展的法火,怎么会...”
那中年道人脸色一凛,冷冷道。“哼!你与那朱老七不过是口角之争,此间大火烧了朱家所有商铺,他们朱家从此再难又出头日,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不不不!”
中年男人连连摇头。“大师明鉴,我沈家与朱家势如水火,自先祖时期便起仇恨,算起来已经争斗了百年有余。只不过沈家落到我手里时便已见式微,这才被朱家压着打了多年。还望大师能再施仙法,将朱老七一家彻底灭杀才好。”
中年道人不以为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被焚成灰烬的北城商街。片刻后又转向身后,朝着南城望去,那高耸入云的黑塔隐隐在望,当下呵呵一笑。“沈青云,这场法火是以你女儿作为交换条件,那么接下来屠灭朱老七一家,你又拿什么与本道交换?”
沈青云一怔,伏在地上高声呼喝。“全凭大师吩咐!”
“好!好!”
那中年道人连连称好,那干枯的手掌搭在沈青云的头顶,一道细不可察的淡灰色灵气,沿着头顶悄然钻入其身体之中,顷刻间又化作虚无。
似是感受到道人的点化,沈青云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那道人嘴角上挑,口中发出阴测测的笑声。“如你所愿,今晚便是朱老七一家灭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