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死死的抓着满庭芳就好像他又会突然消失,一直抓着到了后院花厅才惊魂未定的放了手。
“去街上把人都喊回来。”梁氏提鼻子一闻满庭芳身上的味儿,好浓的酒味:“昨天喝酒去了?”
满庭芳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昨儿下半晌回来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同年参加考试的一位年兄,他看我闷闷不乐就领着我去了他家喝了些就。本想着散散心就回来的可最后多喝了几杯就只好在他家睡了,就怕嫂子您担心刚睡醒就赶紧回来了可没想到还是惹了这么一出。”满庭芳不敢告诉嫂子自己昨天其实是在烟花场所过的夜就怕嫂子责骂,所以才遍了个谎打算遮掩过去。其实在像他这么大的富家公子进出这类场所是在寻常不过的了,甚至有些大户人家尤其是做生意的富户大家的长辈们还会等族中男子到了一定年岁后特意的安排领着晚辈进出高档的烟花场所,这对于他们而言是必须要经过的一场锻练。日后晚辈们长大了,肩负起家族生意或者事务的时候他们因从小经过见过也早就习以为常了这类事情,也就不至于会在这一方面上因为美色而做出错误的决策导致家族蒙受巨大的代价。满庭芳之所以在这一点没有任何体验,原因是这几年哥哥满庭贤奔波生意上的事情除了学业上会过问几句其他关于弟弟满庭芳的事情几乎不会在意,因为满庭芳小时候起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就不是让他接手生意而是科甲正途。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同样是富家子弟的程育才在这方面显得比满庭芳更加老到。
梁氏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小的生活环境也影响了她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态度。按照满庭芳刚刚的说法她是可以理解接受的。再加上满庭芳这么大的人了不能一门心思的就是读书,男人之间该有的日常社交还是必须的。
“遇到同年自然该好好的相聚”梁氏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盖碗,发现里面的茶已经冰凉:“去!快换杯热乎的来。”门口的女仆赶紧伸手接过梁氏手里的盖碗,小心翼翼的正要退出去遵从吩咐。
“不用拿走,正好现在渴的要命。”满庭芳从女仆手里夺过盖碗一饮而尽。梁氏一脸的宠溺:“慢点喝”转过头又吩咐了一句:“沏壶新的,另外准备热水伺候二爷沐浴。”
满庭芳放下茶杯,梁氏关切的问:“昨儿个喝酒吃东西了吗?以后记着可不能空腹喝酒。”
“吃了一些。不过还是酒喝的有些多了,头现在还隐隐的疼。”
“那肯定的了,你滴酒不沾突然喝了那么多当然会这样了。酒这东西是要练的,要循序渐进慢慢的来。”梁氏就像是一个母亲在教育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交往是好事。别总是傻乎乎的窝在家里读书,经常的和一些亲朋好友聚聚对你有好处。只不过,再有应酬的事情记得跟家里人说一声。那怕是打发个下人回来告诉家里也行啊,省的全家人为你着急。”
“是,我记住了。”
“这次幸亏你哥昨个跟你吵完后着急出门去了外地,这他要是在家知道了免不了又得训斥责罚你”
听兄长满庭贤不在家出门去了外地,满庭芳悬着的心落了地:“我哥又走了?这次又去了哪里?”
“直隶。”
“多久才回来?”满庭芳因为跟满庭贤动了手心里现在还是有些害怕和恐怖的,更多的其实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哥哥。
梁氏自然清楚满庭芳的心思:“得有个把月吧。你们是亲兄弟,一奶同胞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你哥他就是嘴不好脾气臭不过你也得多多少少的体谅理解你哥,这么大的家业那么多的生意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难免会有一些不近人情的地方。”梁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谅解他,你是他亲弟弟你再不谅解他,那你哥可就真是个孤家寡人了。”
满庭芳坐在下手位听着嫂子谆谆教导,心里更加的懊恼悔恨。哥哥为了家常年劳累奔波导致和嫂子成家都十几年了却还没有个一儿半女,自己就是个书呆子不光在生意上帮不了哥哥一分一毫就是家里的家务事也不能替嫂子分担一下,自己都这样了竟然还给哥哥增添麻烦事甚至还导致兄弟二人吵了起来,自己真的是猪狗不如枉费了这么多年哥哥嫂子的精心呵护,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
“嫂子,我知道错了!昨天夜里是我发了疯犯了混,我应该向您和哥哥赔礼道歉。”满庭芳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冲着坐在上首位的嫂子便是一礼,双手抱拳深深拜下。
嫂子梁氏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忙的扶起满庭芳:“你这是做什么,一家人那来的这么多礼儿快起来。”梁氏眼中带泪安抚着:“一家人过日子,哪有锅盖不碰勺的。亲哥哥还能计较这些不成?等他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早就忘了这事,你好好读书来年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光宗耀祖那才是对你最大的安慰。”
吃完了饭和嫂子梁氏又闲聊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一个人待在屋里,想瞧瞧书可拿起来却怎么也看不下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昨天在花船上的的经历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不停的出现,他和程育才如何的把酒言欢,歌姬弹奏的曲子是多么的动听,那几名舞姬在旋律下舞动的姿态,最重要的是和那个叫“素卿”的女子整夜缠绵的后感。正回味这花船上的一切时,苏盈袖那娇小羸弱的样子又毫无征兆的冒了出来,四壁破败的房屋,久病缠身的老父,高低不平的方桌,粗树枝拼凑的两把椅子,甚至连待客用的茶叶都没有,这么破败的家竟落在了一个弱女子身上,而她却又坚强的支撑着。
二人村变路口分别时苏盈袖那张透着复杂情绪的脸浮现在满庭芳脑海,她叙述银两取向的认真,担心自己嫌弃的紧张,为自己盛水时的谨慎想到这些满庭芳不自觉的乐了。
“哟爷。您这是又干嘛去?”自己别院的管家正巧从前院过来,迎面碰到了正要出门的满庭芳。
“屋里憋的慌,去街上转转。”满庭芳说着话迈出了月亮门。
管家哦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跟在了自家二爷身后小心的随着。
满庭芳停下脚回头看着管家:“你忙你的去吧,我就是上街转转。”
管家摇着头:“我不忙,我伺候您。”
满庭芳:“我就是上街溜达溜达也不买东西不干别的,不需要随着。”
管家倔犟的摇头:“那我也得跟着您。”
“干嘛?你还怕我这么大的人丢了?”
管家听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是,我怕爷您又彻夜不归。”昨天这一夜可把他和其他人折腾坏了,几十口子的下人满杭州城的找活活这位爷找了一夜,这么一群人不仅一夜没睡就是歇歇腿的功夫都没几回,好不容易今天正午的时候在大街上碰到自己回家的满庭芳算是把他们给饶过去了,可不敢再让这位爷再来一次了否则自己得死在西湖边。
满庭芳明白,因为自己昨天自己的管家肯定折腾了一晚上所以才会这么小心谨慎,他也不在意:“好吧。”说完领着自己别院的管家出了门。
一路上管家跟在满庭芳后边紧紧随着,四周围大大小小买卖十分热闹但见自家二爷却不是特别在意,反而好像很有目的性的一样,心里头有些疑惑。
“爷,我多句嘴您这是去那啊?”眼看着两人走的是越来越偏,杭州城最热闹的几条街都过身后好远了。
“前面,快到了。”满庭芳也不回头,随手一指说着。
管家抬眼眺望远处影影绰绰的看着像是个村儿。这片区域管家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里已经算是杭州城边缘地区了除了有几个穷苦人聚集的小村子就没别的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而且因为这里是边缘地区生活着各式各样最底层的人,可以说是相当的鱼目混珠就是衙门口里的差人没特别的事情都不愿来,这样的地方对于满庭芳这种富家公子而言太过于危险
管家紧走两步拦下了满庭芳:“爷。您可不能再往前了,咱们回吧。”说着话就揽着满庭芳的肩要领着他原路返回。
满庭芳耸了下肩摆脱了管家揽着自己的手说:“前面怎么了?我昨天就来过了。”
我的娘哎!管家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您说您昨天来的是这边?”
“对呀。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朋友。”满庭芳毫不在乎,抬腿就走。
管家被满庭芳说的话吓的直打哆嗦。他已经知道了满庭芳昨天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好友,然后被朋友邀回自己家里喝的酒最后是在朋友家过的夜。可怎么也没想到满庭芳口中的朋友家竟然是在这附近。
“爷!不行,咱们不能过去了太危险了。”管家用身体挡住了满庭芳前行的路,脸上十分严肃:“您知道不知道,杭州城最乱的地方就是这里,那些地痞流氓大小混混都在前面的这几个村里,就连衙门口的差人没必须的事都不愿意过来这边。好家伙,您昨天竟然是在这边过的夜这要是让大奶奶知道了不得吓得魂都飞了!幸亏您没出意外。”
满庭芳并不在意管家的话:“哪有你说的这些。我昨天到觉得这里的人听热情的。”
管家还想继续劝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身高想起:“满公子。”转过头,是一个十五六岁眉目清秀的小姑娘,穿着一套天蓝色粗布裙,上面还有几块比裙子原有颜色深一些蓝色的补丁。小姑娘见到满庭芳满脸的惊喜。
管家还在寻思着,自家二爷满庭芳已经和姑娘热情的打了招呼:“苏姑娘。”
“苏姑娘你这是干嘛去?”满庭芳问着。
苏盈袖的脸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见到了满庭芳的缘故,总之红扑扑的:“昨儿听了公子的话,想着去集上买几斤棉花给我爹缝个被和。”
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这个苏姑娘竟然上了心:“你爹今天病情怎么了?”
“吃了药刚睡下。”苏盈袖很开心,因为她又见到了满庭芳。本想着满庭芳这样的富家公子是绝无可能再来自己住的这边,可没想到自己错怪了他。
满庭芳放下心来:“别那么麻烦了,直接买现成的不就得了。”说完大手一挥:“我刚刚过来的时候,那边正好有几家铺子我陪你一起转转,买几床现成的也省事。”能有跟满庭芳独处的时光,苏盈袖求之不得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
本想着买几斤棉花,可有了满庭芳的陪同苏盈袖出的这趟门可谓是大获丰收,大到家具摆件小到茶杯用具日常应用的物件被满庭芳采购了一遍。花银子如流水一般,吓得让苏盈袖大气都不敢出。不过这采买的花销自然是用不到苏盈袖,满庭芳带着管家呢一切的花销自然落在他的头上。
站在苏盈袖的家中满庭芳一脸满庆的打量着四周围得意洋洋的欣赏着自己的成果,苏盈袖这边心里此时此刻除了感激没有其他。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的家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管家给搬运工人们结了帐,回到房内:“爷。折腾了这么久天儿不早了,回吧要不然大奶奶又担心了。”管家的话引得苏盈袖心中阵阵酸疼,开心的时辰总是转眼即逝可她却又无可奈何。
拒绝了苏盈袖吃饭的挽留满庭芳和管家二人拜别了她,只留下苏盈袖带着复杂的神情站在村边目送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