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天,然而在这四面环山的村庄的夜晚,微风中却夹杂着一丝寒凉之意,拂走了白日的喧嚣,留下了静谧。
滋——
一双还算年轻但饱经风霜的手划燃火柴,凑近烛芯,点燃蜡烛。火焰闪烁摇晃,手主人护住红烛,把它插到备好的沙杯里。
这是村里的习俗,每年鬼节都需在屋子周围点红烛,点香,撒上米、糖、饼干、龙眼之类的食物,只为路过的鬼物邪妄能在这饱餐一顿,不给屋主人造成困扰。
美妇人点了一地红烛,又照例撒上了米等食物,遍撒边小声念叨,依稀是“今天是鬼节……吃得饱一点……保佑……”之类的话。
话罢,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三下,拜完后,拿起空空如也的竹篮,缓缓走回屋内。
“阿止还没回来?”屋内他的丈夫正在看着电视,见她进来,转头问道。
“还没。”美妇人将竹篮放进厨房,轻声道。
“这么晚还……”话还没说完,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瞳孔猛地一缩,脸色一阵变幻。
“怎么了?”美妇人似乎有所察觉,心中亦是大感不安,连忙快步走到自己丈夫身边。
只见美妇人的身后飘来两缕青烟,化作两个身披青斗篷的人,落在干净的石板上。
“你们是什么人?”丈夫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估计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心底虽然害怕,但还是把美妇人拉到自己身后,问道。
那两个青斗篷自然没有回答他。
其中一个人伸手,袖中挥出一团青烟,屋内的夫妻二人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那人拿出两个青瓶,手指对地上二人勾了勾,也不知勾出了个什么东西,小心地放入瓶中,盖上了瓶盖。
而另外一人则结出两团青焰扔到二人身体上,转眼间,地上的两人已经是化作灰烬。
“主人不是说有三人吗?怎么只有两人?”其中一人问。
“哦,方才我见那妇人怀孕了,应该就是主人说的第三人。”将青瓶收起来的人道。
“竟是如此,主人真乃神机妙算。”
“不过是青旗他布下的一个小后手,主人灭之,不费吹灰之力。”
“是极。”
两人说话间已经把此地的灰烬处理完毕,顺道把此地他们残留的气息清理得一干二净。
再三检查后,方才撤了结界,化作青烟扬长而去。
然而在他们离去不久,竟然又是一个人影出现在客厅里。
“本想先杀其父母方便后面的计划,竟然有人替我做了,倒是省事。”
这人影在客厅踱步,见对方对此处的气息清理的实在太过彻底,于是便控制着自己留下很微弱,但能持续五年的气息。
做完这些事,这道人影满意地点点头,也悄声无息的走了。
村里谁都没有察觉这里少了人,村庄静谧如常,路边插满了红烛,在晚风中摇曳、闪烁。
此时一辆蓝色公交车缓缓驶过红烛路,对这屋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戾止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上,睡得正沉。
本来学校到家里不过是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按理说他决计不会睡着的,但是他今天刚去完同学家聚会回来,一群人唱K拼酒,早就被折腾得没有体力了,又因为昨天晚上通宵跟舍友玩吃鸡,这一来二去,就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他本来就不怎么参加聚会,这次还是因为高中毕业了想着后会可能无期,所以才答应去的,这还是第一次玩得这么晚才回家。
公交车驶到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一路坑坑洼洼,碎石子更是铺满了整路,完全避不开,就算是车速特别慢,也能感受到车身大幅度的跳跃。
此时的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就只剩下陈戾止一人,不过他在美梦里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坐过站了。
因为高考没时间剪的头发被颠得像鸟窝,长的还算过得去的一张脸却顶着两只大黑眼袋,脖子上用红绳挂着的一枚刻着“驱鬼辟邪”的铜钱因为颠簸滑到脖子侧边,跟蓝色的塑胶椅背碰撞传出“啪啪”的声响。
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陈戾止应该是在车到站后被司机叫醒,然后再灰溜溜的坐返程回家。
然而没想到的是,司机正要因道路开始平坦准备加速的时候,突然前面转角处出现了一块挡路的石头,司机眼疾手快地踩下刹车,心里正暗自得意,而陈戾止就这样非常顺其自然地被强大的惯性一推——额头和前座“咚”一声撞出闷响。
车子继续一顿一顿地往前开去,陈戾止被撞得眼冒金星,一阵头晕目眩,不由怒骂:“嘶——谋杀呢?”
一阵静默。
等缓过来弄清楚情况后,他看着窗外一直倒退的陌生的大山,心下知道坐过站了,又忍不住甩了前座一掌,气道:“什么倒霉运气!”
但现在这地方荒山野岭的,下车也不靠谱,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跟着车一直到站,但这样花的时间会长很多,说不定回到家都要11点了,要这么晚回去,他娘可能要唠叨死。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经过村子的时候下车,在村子入口的风雨亭等回去的车,这样可以安全而省时间。
正想着,车子已经驶过了一个风雨亭,风雨亭一般设在村口,如果在风雨亭下车那是最好不过了。
“司机有下!停车停车!”说完抄起旁边的背包,快步走到了车门前。
车子依言停了下来,等陈戾止下车后,又缓缓开远。陈戾止背好背包,回头往风雨亭的方向走去,他看到风雨亭的时间和下车的时间有一定差别,而等他下车的时候又是黑灯瞎火,已经看不到风雨亭了。
就这样往回走了五分钟,陈戾止才渐渐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他下车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风雨亭了,但其实车当时并没有走太远,而且他走的也不算慢,五分钟就算走不到风雨亭,起码也能看到了,但现在视线中却就只有黑乎乎的延绵大山。
陈戾止停下脚步,他虽说平时胆大,但遇到这种无法理解的情况还是有点怂,他略一沉吟,便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打算先给父母打电话报一下地址,以免出事了都无从下手。
手机发出微弱的白光变成了周围的唯一光源,本来明亮的月光也被乌云掩去了踪影。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通讯录上的“老爸”二字,拨了出去。
电话刚拨号就被切断,手机甚至还没放到耳边。
陈戾止以为是自己误按挂断了,定眼一看,原来根本没有一点信号。
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打110说自己失去安全感。
陈戾止站在路边,左右都是小山丘,周围静得可怕,除了一点点几乎听不到的风声,其他生物的声音都好像绝迹了一样。
陈戾止抬了抬眼镜,猜想着方圆十里的生物是不是都死绝了,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正寻思着,突然听见背后“啪嗒”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他后面。
陈戾止虽然胆大,但也心中一跳。内心虽然有些害怕,却也抵不住该死的好奇心,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其实转过身来也没能立刻看清那一坨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周围暗淡无光,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光源压根就没能照多远。
陈戾止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情,然后按开了手机手电筒。
比屏幕亮了十倍不止的光瞬间爆发出来,让陈戾止一下子就看见了地面上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饶是他这般胆大也忍不住吓退了两步。
在地面上的竟是一具鸟尸!
这是一具很小的鸟尸,身体大概有婴儿拳头大小,估计因为是从高出跌落,因此尸体上以及地上都沾上了血液,血液呈现出黑色,要不是陈戾止看见那个黑色液体在鸟尸身上流出,还判断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黑色血液间能看到本该绚丽的青色羽毛,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讶然间,突然瞥到鸟尸不远处的石头似乎晃动了一下,,于是微微调整了一下手中的光源,定睛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陈戾止鸡皮倒立,头皮发麻,但本性却让他就算心乱如麻也死死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绝不让自己有任何“害怕“的情绪表露。
那石头下压着一条小裂缝,此时正缓缓渗出屡屡青黑色的烟雾,乍看之下以为是石头晃动,实则不然。
仅是这样倒不算什么,但他吓退的一瞬间却看见他周围的地面全都在渗出这种青黑色的烟!
这种奇怪的烟雾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陈戾止本能的想逃,但胡乱转了几圈,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烟,根本无处可逃!
陈戾止怕这怪烟有毒,正苦苦的憋着气,地下却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连人带烟一同吸走了。
陈戾止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陈戾止才慢慢地醒了过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但幸好他的手紧紧抓着手机不放,此时正好能用上。
熟练地打开手电筒,但能见度依然低的可怜,只能看清方圆一米的情况,陈戾止能看到的就只有周围已经浓到变成液态雾状的“烟”。
陈戾止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地面平坦,但脚底有些潮的感觉,不怎么好受,由此可以知道他应该不在原地了,因为他刚呆的路面全是碎石。
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黑烟和脚下的黑地板,什么都没发现。
走了大概两百多步,周围的环境还是没什么变化,不过能见范围倒是扩大了一点,能看到方圆两米左右的情况,似乎是那奇怪的烟雾稀薄了一点。
又走了两三百步,在这种空气不流通还有不明烟雾的环境里待的时间久了,陈戾止已经开始觉得头隐隐胀痛,浑身都有点发痒发痛的感觉,再找不到空气好的地方,他八成就得挂在这了。
陈戾止断断续续走了将近半小时,这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大,走了这么久陈戾止愣是啥也没碰到,那黑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周围虽然黑,但能看见的地方已经扩大了很多。
陈戾止觉得头越来越沉,意识也越发模糊起来。
恍惚间,他还似乎看到了一个光源,在离他不远的上空处,陈戾止用力咬了一把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再前方望去,这次稍微看清了一点,那像是块方形类似于玉的东西,正发着微黄的光。
宝物!!拿走就赚大发了!!
陈戾止挣扎着走了两步,头立马就撑不住抽痛起来,整个人直接倒到地上,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眼睛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一个玄棕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