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一个月又快要过去,这天尹方约了个人。
太后。
他这个统领直接对太后的圣诞盛会负责,加上李公公和刘公公两个人在太后耳朵边可说了不少尹方的好话,所以一说要过来,太后马上就答应了。
这天却是个雪天,太后在凤栖园里赏雪。
尹方进宫以后,按照上次的路线,穿过几处大殿后,终于来到一处小门。
这小门外面是威严宏大的宫殿,这小门里面是雪意盎然的园子,里面的月湖已经结了一层冰,湖边的树木都挂着如梦似幻的雾凇,而一道蜿蜒的游廊则通向园子里的各处,各种各样的高低错路的亭台楼榭点缀其中,像一个音符一样,谱成了这园子里的美景。
尹方一路上赏着这冰雪世界里的松树和梅花,还有宫女们姹紫嫣红的宫装在前面娉娉婷婷带路的独特风情,笑着对同行的徐凤说道:“这住在皇宫里的人啊,一旦下雪,就像住在仙境里一般。”
王太后看到尹方,也是高兴,从九凤黄金伞下走出来,抖抖身上白狐皮鹤氅上的几粒雪,欢喜的问道:“听说你带了好东西给我。”
尹方闻言,心想,这个太后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那有开口就要礼物的!
心里虽然腹诽,但是还是拿出一个鳄鱼皮方盒子,恭恭敬敬的递给李公公,李公公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变,赶紧呈给太后。
太后接过来,往里面一瞅,惊喜道:“却有如此晶莹剔透的一组水晶酒杯!”
其实是玻璃酒杯,尹方精挑细选的一组。这东西是瓷窑那边——现在是玻璃窑新做的玻璃器皿中上佳的一套,今天就拿来孝敬太后了。
不过尹方这个盒子里可不仅仅只有一套酒杯,还有一个筒状的东西,紫檀木做的,被紫铜的环装饰的很古朴。
但是太后是个女人,首先就被这闪闪发亮的酒杯给吸引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酒杯旁边另有乾坤。
尹方只好上前,拿出圆筒,对太后道:“您现在手上拿着的杯子却不是水晶的,而是叫做玻璃酒杯,但是相对于我手上的东西,这玻璃酒杯的价值就远远不如了。”
太后吩咐宫女拿酒杯去盛酒,招呼尹方坐下,然后问道:“比这般美丽的酒杯还要有价值,却不知是做何用?”太后知道尹方说的隆重,就该有更新鲜的东西了,这段时间两个公公没事就在她面前说尹方的神奇,今天尹方特意前来,却也让她颇为期待。
尹方也不卖关子,坐下后看到远远的湖那边有隐隐约约的人,便拿起圆筒,稍作调节,然后递给太后:“请太后看那边。”
太后疑惑的拿过圆筒,照着尹方的做法举起来往远处看。
“咦!”
她有些惊奇,又换了个方向看,她看到了什么?
一里外的两个小宫女在那里忘乎所以的打雪仗,就像在眼前一般。
太后大感新奇,左看看又看看,问尹方:“这物件能把远处的景儿拉到眼前,确是个好东西,什么名儿?”
尹方答道:“唤做望远镜。”
太后放下望远镜,忽然叹道:“如果这东西早几十年出来,太上皇就不会在天山下吃亏了。”
她一摆手,身后的贴身太监端出一个盘子,被布蒙着,太后道:“这些日子听说你在外面帮我办差颇为辛苦,再说你今天又有礼物给我,我也回一点礼给你。”
太监揭开盘子上的布,尹方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却是一块羊脂玉腰牌。
羊脂玉极其珍贵,但尹方看重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上面写的字:十二门通用。翻过来一看,正面写的是:延福宫特别统领。
这件腰牌的意思是以后尹方出入皇宫就很自由了。
为啥尹方对这个腰牌这么看重呢?倒不是他骨头轻觉得能自由出入宫禁有多么了不起。
实在是他现在天天出入天钦门之外,还有很多事情去工部、户部和礼部,这些部门的职司都在朝阳殿外,没有腰牌天天通传实在非常不便。
不过尹方今天来还有要事,他谢过太后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书名《上京小志》
这本书的来历也是偶然。
尹方这段时间在整个上京城内搜刮各行各业的人才用来筹备四节连庆盛会,其中有很多信息是火泥鳅通过丐帮的力量去打听的。
尹方发现这个丐帮在搜集情报方面特别高效,于是就诞生了一个想法,吩咐火泥鳅做了很多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上京小志》里记载的东西非常庞杂。
西市的菜是哪儿来的,有多少个菜户在西市里头贩菜…
上京城里有多少酒楼,多少青楼,多少药铺…
胡商们都从哪里来的,卖的货品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聚集在哪里…
…
一本厚厚的册子上无所不包,可以这么说,看完这本书,任何人对上京城的了解,都会超过上京府尹。
王太后想来是以非常轻松的状态来见尹方的,但是今天这本册子递上来,却明显涉及政事。
这就非常敏感了,要知道太后没有特别的理由是不能干政的。
她不知道尹方拿出这么册子的意思,所以脸上的表情开始从刚开始的笑容满面变成淡淡的微笑。
尹方感觉到了,知道自己触动了敏感的神经。
他说道:“这本册子记载的事情和太后圣诞盛会息息相关,所以臣才会辑录成册。”
屏退左右后,太后和尹方进行了一次长谈。
主要谈的是四节连庆期间的安保问题,这上京城鱼龙混杂,各色势力蠢蠢欲动,如果没有有力的保障措施,这么大的庆典活动极有可能被宵小之辈破坏掉。
尹方最近一门心思扑在这四节连庆的活动上,花了很多力气才搞定了皇宫里的太后、各部的官员、执行的人才,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他可不想最后因为有人捣乱而功亏一篑。
正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本来尹方卷进太后圣诞盛典之事仅仅是因为徐凤需要一个好琴师和李婷的好嗓子。
后来随着和徐凤的交情的深入,他不断的呈上新的主意,直到获得太火、后和徐凤的信任,当上“延福宫特别统领”。
一步步的,这趟水他越蹚越深,一方面是对《梦蝶录》的执念,另一方面是他的责任心,支撑着他走到现在,所以他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备好的盛宴被人给搅和了。
这四节连庆盛典是户部和礼部主办的活动,不过其中最具有肉的部分却让渡给了太后信任的徐凤等人——包括尹方来操办。
本来尹方只需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不过他自己能想到的全局,却不一定能说服礼部和户部那些迂腐的家伙。
现如今官场的风气是多做不如少做,如果不是皇帝他们家出旨意,几乎没有官员愿意揽事情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做多就容易错多。
但是安保这件事情尹方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兵部和户部、礼部之间的跨部门协作是非常艰难的。
虽然皇帝统领全局,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明显感觉重视不够,所以尹方才不得不见皇太后来推进这件事情。
两人商量了许久,王太后终于被说服,还夸赞尹方了一番,说他不愧是邱鸣山的弟子云云。
不过话说完了,甚至和徐凤等人一起把饭都吃过了,尹方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给了一个眼神给徐凤,徐凤,马上呈上了一沓花花绿绿的纸片。
太后问不急着看东西,而是先问:“还有何事?”
尹方说:“十万两不够花,还想借五百万两。”
太后闻言一阵咳嗽,旁边的侍女捶了好些下才缓过来。
“五百万两?”王太后道:“干脆把国库送给你得了!”
须知道大乾国库岁入才刚一亿两出头,需要支付军费、官员工资、治水修河…没有哪一年是不亏空的,几乎成了大乾的心腹大患。
本来皇太后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十万两,已经是极度的信任了。
没想到居然花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