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
胡准闷闷不乐的回到郡守府。原本他在附近新租了一套宅院,但是白天基本不去,郡守府为他专门备了一个三进的厢房,平日里无事他就在厢房里看些公文什么的。不过他今天心里有事,于是就径直朝着曹府的内院走去,这也是巧,刚进院门,曹府的三小姐见出来啦,只见她素纱衣披肩,身材丰腴,鸭蛋脸面,俊眼清眉,顾盼生媚,正欣喜的喊道:“准郎,你快过来,你快过来!花园里前年移栽的鸽子茶花开了,我们一起去赏花吧!”
胡准心里有事,不是很想去,问道:“郡守大人在府里吗?”
三小姐皱起眉头,嘟起小嘴,不豫的回答:“爹不在,你还不来找我了吗?”。
胡准忙强行堆起笑容,作揖道:“岂敢岂敢!小生这就随琳儿去赏花。”
曹府花园内,除了山茶之外,各种名花正是争奇斗艳的时候,园内,正是蝴蝶儿也忙,蜜蜂儿也忙的时候,加上三小姐和丫鬟们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胡准却心思不在花上,连琳儿小姐欣喜的向他介绍齐国运来的纯白鸽子茶花云云的时候,居然一句也没有听到。
琳儿见他神情恍然,便知他找郡守应有要事,也不强求于他,转首向丫鬟叮嘱了几句。
不多时,一个俏丽的丫头回禀,老爷到了花厅了,琳儿携着胡准的手,悄悄的说:“知道你和爹爹有军国大事要说,去吧!这花儿的美呀,只有女人家才懂得欣赏!”胡准见她如此晓事,不好意思的讪讪应道:“好琳儿姐姐,那我就先去见大人了!”
琳儿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谁是你的姐姐,我还比你小四岁呢!”
花厅内,曹郡守摒退左右,先开了话腔:“贤婿,那李吉,左宝年,你安排的如何?”
胡准沉吟了一下,回道:“我让他俩带着兵马,平靖朔南四县的暴乱去了,那里又蜂起了几处盗匪,据说得了陈家余孽的资助,搞出一些事情,李吉和左宝年,带兵的本事还行,让他们忙上一阵吧。”
曹亮听罢,喝了一口菊花茶,道:“得想些法子,让他们回不来,是不是好一些?”
胡准闻言,先是心想,今天这曹亮,和我所言甚深,看来是把我当自己人了。
但又转念一想,心中大乱,其实这是是要交投名状的时候到了,也不接过话茬,只问道:“这是,大乾那边的意思?”
曹亮抬头看了胡准,嗯了一声。
胡准道:“如果他俩回不来,燕国太后那边怎么回?”
曹亮低头继续喝茶,悠悠地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到时候她就不是你的太后了。”
胡准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我这就想一个法子,保准他俩回不来,大人无需过虑。”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胡准另起了一个话题,道:“四王子最近好像想法多了起来,不好控制了。”
曹亮抬头,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胡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停了一下,转过了一下念头,决定不讲真话,道:“我派的人,不大看得住他,要不我再派几个人跟紧一点吧。”
曹亮把茶碗放到一边,声音丝毫不带烟火气的说道:“这个尹方啊,除了王子的身份,其它也没什么价值,按我们原来的计划,只需扶植一个新的四王子,人选我想好了,你呀,是最合适的。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没什么价值了,活着呢,反而是个后患。”
曹亮顿了一下,继续道:“干大事,就要用非常的手段,不过呢,你和他有十几年的交情,怎么处理这个事才好呢?得好好谋划一下。”
说罢望向胡准,看他如何作答。
胡准闻听此言,面如金纸,嘴巴张开,惊诧之色现于脸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前些日子,他和曹亮以及府里的几个师爷,一起谋定了的事情,是找人替换四王子的计策,说还是找个假的四王子就任朔州候为好,一来可以呼应大乾牵制李元济。二来假的王子好控制。只是人选没有想好,只是没想到,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一时间惊讶、悔恨、迷惘、跃跃欲试夹杂着恐惧的心理,全部涌上心头。
曹亮看到他的表情,心想这人还是年轻了。但是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你啊,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我呢,只想自己的女儿有个好的归宿,如果你来当这个四王子,我曹府阖府上下,定全力保你一世富贵,权倾一方。我年纪大了,你成事了,在乱世之际,也想我的儿女们将来有所倚仗。”
说罢,站起身来,朝胡准做了一揖,正色道:“成大事不拘小节!”然后,看了看正在发怔的胡准,道:“琳儿还在等你,你过去陪陪她吧,我这几日休息不好,先去补个觉。”
然后,曹亮轻飘飘的,拿起一封带着火漆的厚牛皮信封递给胡准。
打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云纹公函,只见上面的题头写着:大燕鹰扬将军胡准官诰,没来得及看,信封内又调出一方印信,翻过来一看,正是“鹰扬将胡”四个大字。
曹亮这个老狐狸,居然在自己身上下了两道注,刚好把朔州地面的军政大权,直接和间接牢牢都握在手里。
从曹府内院出来,胡准觉得自己的脚下像踩着一团棉花,心里面一团乱麻,连琳儿迎过来也没有看见。
见他脸色不好,额头冒着细汗,曹琳儿赶紧拿手绢过来帮他擦了一下,问道:“准郎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牵住琳儿的手,胡准轻声回答道:“最近局势十分混乱,又新出了几股子强盗,实在是忙得很,可能有些累了。”
胡准走后,尹方在院内呆呆的坐了很久,很快夕阳西下,吃完怡红院送来的几张胡饼之后,他把卧室的门插上,点上灯,打坐在床头,一直等到床榻下面传来微微的叩击声,他赶紧揭开洞口,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张,交给洞口的侏儒,那侏儒须发洁白,一脸的皱纹,看完尹方的纸张之后,开口说道:“殿下,您今晚必须得走了”。
尹方很惊异的看着他,他原来一直以为侏儒是个哑巴呢,只会看字不会说话,没想到他并不哑,便轻声问道:“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那侏儒惜言如金,并不说话,从洞内钻出来,用手指着洞口,说道:“走!”
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尹方叹一口气:何至于此!然后蜷曲身体钻入洞内,却不见侏儒跟来,那侏儒就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田七巷,枣木门,门边一个扫帚,找郭铁匠。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须殿后,快走!”
尹方对侏儒是无条件信任的,知他素来行事果断,也不强求,就在狭窄的地洞中爬行,还没爬几步,却听到上面有响动,于是倒退着爬回去,等到调转身来,却听到有人和侏儒对话。
“尹方呢?”
“谁是尹方?这是我的院子。”
“你的院子,怎么可能?”
然后是拔剑的声音:“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尹方的去处,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尹方听得清清楚楚,想要用手推开洞口,却发现洞口从外面拴上,根本推不开,心中大急,再加了把力气,仍然没有用,只听到外面拔剑的声音后,有个声音说道:“我数到三,你再不说出尹方的下落,我就砍掉你一只手。”然后听那人说道:“三!”接下来就咚的一声,伴随着一阵闷哼,那个人真的砍掉了侏儒的一只手。
“我再数一遍,你再不说话,就会变成没有手的侏儒,嘿嘿!”
侏儒惨道:”他早就走远了,你们是抓不到他的,哈哈哈哈!”尹方的泪水不断的涌出,不断的涌出,他知道侏儒是在掩护自己逃走,可是自己竟什么都做不了,只听到侏儒痛呼道:
向来走马八荒边
红尘万丈盖过天
乾坤英雄藏觅处
回首迢迢侠路远
大乾牛逼的人死前须作绝命诗,这首是侏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