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高耸的祭台蓦然如山崩地动般震颤着,雷火毫无征兆地在这个晴夜乍起,狠狠地劈落于高台之上,不知击碎了多少玉砖石板。
令人心惊的雷火宛如天怒,精准无纰地炸裂在某个特定的点。知道内里辛秘的人,无不为此而震骇。
“宗礼台的天阵……”
遥望着天谴落下的方位,忽然想通了一切,连大宗祭为何突然将师华宸从寂梧山召回,以及反常地闭关不出都有了解释。
终于明白了现世的天道趋势,紫瞵君眼神闪烁不定,脸色也是阴沉得极为难看。
“现在,紫瞵君该是知道,我为何会劝你收手了么?”
朝着宗礼台的方向凝目半晌,收回视线时,白笙淡瞥了眼明显陷入僵滞的紫瞵君。
紧握着手中的兵刃不答,却终抑不住体内激荡的血气,不禁喷出一口血雾,狠命地剧烈喘咳了几下,吐得一地的血迹淋漓后,方才好受了不少,但周身的气机却也消减了大半。
缓缓抹去唇角的残血,紫瞵君冷厉地斜睨着一派淡泊从容之色的白笙,忽然冷笑了下:“难怪你会留手,原来是我这个战力犹堪一用……想来你先前说的……其实你根本不曾见过影王吧……”
“我是没见过影王,但影王对你的态度,可是半分不假。”
白笙风轻云淡地阐言,不以为意地重新笼袖。
紫瞵君却是神色微讶:“是么,连你也不知……哼,还以为,就算我这个黑煞不曾见过影王真面,你这地位高过我半分的白煞,至少也该面见过他才对……”
紧盯着白笙恬和自适的面容,似是想要从她的面上解读出什么,可没有等到她透露出有关于影王半丝半点的情报,只等来了不远处帝君喜不自禁的惊呼:“太好了,孤的丹终于炼成了!”
唯见灰头土脸的帝君火急火燎地趋近了缺了半边的斑驳丹炉,不顾犹自升腾的热气,便急不可耐地从漆黑的炉灰中取出两枚不太成样的灰色凝胶状物。
只望一眼,便足以让人对其安全与否存疑,而帝君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之吞入腹中。
“帝君!万万不可啊!”
眼睁睁看着帝君即将一把将那灰色物什投入口中,首次亲眼见到这一场景的杨常侍吓得大声惊呼,生怕他吞下这东西后出什么岔子。
“一边去!别碍事!再敢妨碍孤练道化仙,孤便命人将你砍了!”
几经推攘也推不开像牛皮膏药似的黏在身上的杨常侍,火气一上来,帝君忍不住将之一脚踹了开去。
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再待杨常侍惶急地看向帝君时,恰好见到他将那灰色物什吞下的一幕。又在不过几息的间隔内,触目惊心地看着帝君生生惨白了面色,最终浑身冒着冷汗昏倒在地。
“帝君!帝君?!您快醒醒啊?!帝君!”
宫人尖细的喊声几乎响彻了夜空,也让远处的两人震在了原地。
早有风闻帝君痴迷道术,整日在宫中以炼丹之法试图羽化登仙,可能两目亲见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紫瞵君还是莫要再轻举妄动的好。”
白笙略瞥了一眼紫瞵君那紧握着剑刃的颤抖着的手,再明白不过地辨出其心迹。
“哼,就凭这样的……”
可以觉出紫瞵君此刻那复杂的心境,眼见这番场景,白笙自己也有些慨叹。
默然几息后,她轻轻递出一句提醒:“我劝紫瞵君还是早些离宫去吧,一会儿,可未必就是那么轻易便能走得了。”
尚且怔忡不已,可乍闻此言,紫瞵君也不免诧然抬眼。
“你就这么放我走?”
“不然?”
白笙神色淡淡,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紫瞵君神色变了变,最终却是面含轻讽:“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装个样子……”
懒得去理他,白笙已是微微偏过了身子,将视线投向了帝君倒地不起的方向。
原地驻足一瞬,紫瞵君目光凝了凝,终于还是咬牙纵身而起。
深暗的紫衣迅疾闪离,几个极跃便踏上了宫墙,当即便可掠身而去。
可终究还是在半道被人截下。
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冷峻青年,紫瞵君不免嗤笑:“看来,以帝君现今的状况,今夜本君若是不给宗侄一个交代,那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寒凛的视线在倒地的人身上停了一瞬,便移向了清冷亭立于原处的白笙。
剑眉不由拧紧,墨瞳中的审视已然不加掩饰:“白笙司音为何不拦住紫瞵君?”
“回殿下,白笙领命前来阻止紫瞵君刺杀帝君,却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紫瞵君如今既已愿离去,白笙也自是没理由再阻挠。不过,若是殿下坚持缉拿紫瞵君,那白笙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一切任由殿下行事便是。”
这番话语意蕴不浅,分明已是验证了什么。
闻言,师华宸指节修长的指略拢,握持墨魂箫的手也是紧了紧,深邃幽寒的瞳微凝。
场面一度陷入了凝滞,但下一刻,白色的修长身影便与紫衣男子再度战在了一起。
肃杀的箫音与森寒的剑光交织一处,不复先前的抵御艰涩,在吞服了金梧果治愈巫彭的蛊毒之术后,已然恢复了少许精气,相较之紫瞵君又与白笙激战过后的消耗,现今两人竟已是势均力敌。
虽说是两相持平,但到底是损耗过巨,不消片刻,两人都似落入颓势。
而白笙自始至终都立足不动,如局外人般旁观着两人的对拼,似乎摆明了作壁上观、两不相帮的架势。
一个是为了自身的尊严,一个则是为了严行建苍律令,平日都不是冲动的人,可现状却偏偏僵持至此。
眼看着两人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要拼出个你死我活的样子,白笙看得不禁秀眉轻蹙,心知再这样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便只能是便宜了谋构成今夜之局的越族。
可以她的立场,却是不便居中将这两人劝停,一时之间,她不免陷入两难。